辛 波
口述/蒋雯丽
我童年的家有一个小院,姥爷在里面养花、养金鱼、种竹子,小院里很淡雅。姥爷朋友很多,其中不乏画家、雕塑家、戏剧演员,家里常常高朋满座。姥爷热爱艺术,但不希望我将来搞艺术;相反,他想让我成为一名体操运动员,将来成为世界体操冠军。
5岁那年,姥爷把我送到蚌埠市体操队。第一天,教练把我带到体操房,让我坐在地上把腿劈开。我照做了,但劈得不够直。教练就“咔嚓”一下把我的腿扳直了,两只脚还踩住我的小腿,旁若无人地指挥训练。我含泪看着一旁的姥爷,希望他能抱我起来。但姥爷摸了摸我的头说:“不准哭!一个有梦想的人活着才有盼头。为实现梦想,就得吃苦受罪!”说完,他转身走了。那天,我真没哭。
在体操队,我很努力,但仍受教练的冷落和忽视。他经常不教我,我就边看边学,回到家在院子里表演给小伙伴们看,晚上,姥爷跟朋友聊天聊累了,经常要我来一段,我就有板有眼地表演给他们看,完全是逗大人开心的一个小玩意儿。最终,我练了5年体操却未能转为正式队员,年仅10岁的我的人生第一个梦想破灭了。
从体操队回来的那天,姥爷安慰我:“没关系,你还有新的梦想的。”如今,许多童年的往事淡忘了,惟独这段经历让我记忆犹新。那是我有生以来受到的第一次挫折教育,对我的演艺生涯影响很深。
上学后,我不合群,骨子里的孤傲气让我每到一个新班级都只有一两个好朋友。到高中,我有了第二个梦想:当一名老师。于是,我复习功课的时候,常在家里过老师瘾:拿粉笔在玻璃上写东西,然后像老师那样讲课。下面一个学生也没有,我自己给自己上课。1984年,我没有考上大学,而是上了中专,我的教师梦就此破灭。
1986年,我被分配到蚌埠自来水公司,成为一名普通的工人。平凡寂寞的工作之余,我经常扪心自问:我就这样过一辈子吗?不!一个有梦想的人活着才有盼头,我不想过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于是,我萌生了第三个理想:当一名作家。为此,我又很拼命,利用业余时间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书籍,并开始勤奋练笔。
1988年秋天,为了让自己的经历丰富一些,以积累更多的素材,我参加了北京电影学院的招生考试。那时,我不知道考演员是怎么回事,根本没有指望自己考上。
谁知,我竟一路过关斩将,顺利考上了电影学院。这时,我陷入了思考,决定对自己的理想重新定位:家庭的艺术氛围,学艺不成的体操,平时在家里逗人开心的表演,困厄时的作家梦,以及从小在大人圈里熏陶出的清高性格……最后,我发现自己很适合做演员!
拍戏很辛苦,但我认为,做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我喜欢演戏,在工作中能够实现自我,这是我莫大的幸福。
拍了这么多戏,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现在如果谁要问我最喜欢哪个角色,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立春》里自命不凡的王彩玲。上学时,我是个很封闭的人,一直在做梦,和王彩玲很像。为了这个角色我增肥30斤,自毁形象,但我认为很值。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想给自己留下一些东西。王彩玲,这个曾经充满梦想的女性形象,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想留下的东西,丑陋一点又何妨?
(张娅摘自《女报·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