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男人的集体恐慌

张江南

《见鬼》系列电影的成功，让来自泰国的彭氏兄弟一跃成为华语电影界恐怖片的金字招牌。他们在多部作品中，一直执着于刺探女性的内心世界，并通过影像将各种恐惧与不安心理视觉化，营造惊悚效果的同时，亦为观众形象描绘出现代都会女性的心理困境。他们凭“文艺惊悚风格”独步影坛，非常难得地在票房与评论口碑取得双赢效果：前作《鬼域》不仅香港本土票房突破千万，更是入围今年戛纳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竞赛。

尽管如此，由哥哥彭顺执导的新片《妄想》，作为彭氏兄弟内地公映的第一作，要取得好的票房依然难度不小。

一直以来，内地院线都将以灵异事件、突发暴力及血腥场面为主要卖点的恐怖片拒之门外，无论欧美还是日韩的优秀恐怖片，国人都无缘在影院一睹风采。能进入院线的只能是一些打擦边球的，尚在模仿摸索阶段的国产悬疑惊悚题材，如前不久的《好奇害死猫》，或者少数港片，如《来电惊魂》。曾经执导《人肉叉烧包》等名作的邱礼涛，迁就内地政策制作的《古宅心慌慌》也是水准尽失。同样，为了配合内地公映，这次的《妄想》中亦不再有明显的灵异事件，因而很难符合观众的口味。

但影片的实际效果还是不错的。故事情节其实很简单，就是“多次失恋引发的血案”。主人公梁永娜多次失恋，却不明缘由，于是在主人公一篇篇困惑、绝望的情感日记的指引下，导演带观众一起在无尽的妄想中踏上寻找失恋缘由的伤感之旅。

导演此番借妄想症，将人物的症状充分放大——幻觉、幻听、梦魇、臆想、乃至记忆混乱等都得以细腻展示，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依据。观众在关注主人公的一系列非理性行动的同时，不自觉地陷入导演预设的情节陷阱之中，于是始终沉浸在悬念重生、疑云阵阵的爱情故事之间。从寻找失踪男友，到结识新男友，旧情复发阴魂不散，直至引发暴力，最终真相大白，剧作绵密，丝丝入扣。

因女友李心洁厌倦出演恐怖片，且本片灵感来自彭顺以前的情感经历，影片女一号不再由御用“鬼后”李心洁主演，而改由阿SA蔡卓妍担纲。不过相比较而言，阿SA这样仍带稚气的小女孩型反倒更符合片中人物患上“妄想症”的特征。更令人惊讶的处理是，梁洛施的形象才是主人公梁永娜的真实样貌，片中大部分时间段里，以阿SA的可爱形象示人的主人公，竟是人物的幻想！影片结尾谜底揭晓时，相信绝大多数观众都没有想到，创作者居然玩出如此颠覆视觉经验的招数。

除此，片中阿SA强迫男友余文乐吃饭，进而捆绑、虐杀、上演一出“禁室培欲”的好戏，一定令男性观众吓出一身冷汗。从只好写日记、做木偶的内敛感性的弱质女性到怒发冲冠的女权主义的反击，女人的转变只在瞬间。影片传达出的，不仅是导演个人的情感经验，更多的是男权社会对日益强势的现代女性地位的集体恐慌。这么看来，影片不能算是一部女性电影，反倒是男人自觉无辜的申辩与深感不安后所发出的求救信号。

《妄想》是一部典型的封闭室内心理剧：封闭、泛黄、潮湿、肮脏的旧公寓，神经质女人，凶案——这一原型，我们都可从著名导演波兰斯基的经典名作《反拨》《怪房客》里看到线索。这种带有强烈精神分析色彩的心理惊悚片难写、难拍，投资人也普遍没信心。因为拍好看很难，更重要的是这一类型对观众的耐心要求过高，在当下讲求即时高效消费的影像娱乐时代，显得有点不合适宜。所以，可以说作为导演，彭顺能将《妄想》这种题材风格影片拍得风生水起，已属不易。剩下的，只是几位明星的魅力是否足以令观众对银幕保持持续关注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