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骨术

潘淦君

我在黑道上混过。起初我是想到沿海开放城市打工的，结果到了地方什么工作也找不到，连返乡的路费都没有了。走投无路时，老歪收纳了我，管吃管喝，灯红酒绿。当我知道老歪是一个黑社会团伙的老大时，我已经成了他的贴身保镖，难以自拔了。

老歪很有势力，目空一切。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他只佩服一个人，那就是他最初起家时的搭档二疤。一说到二疤，老歪就一脸肃然起敬：“我这兄弟不同凡人，着实了不得!”

我问二疤“了不得”在什么地方，老歪就吹开了，说二疤从十四岁起就混迹黑道，二十年间，二疤抢过银行杀过人，被抓进不同地的监狱五次，每次进去不到两个月，养足了精神就又出来笑傲江湖了!特别是今年初，二疤被抓进去后判了死刑，手铐脚镣铁牢笼，临刑前半个月，二疤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了，至今浪迹天涯。

我问：“二疤用的什么招数?”

“你个兔崽子!二疤是你叫的?”老歪笑骂了一句，“他身怀江湖绝技，能施展软骨术!”

什么是软骨术?老歪给我作了详细介绍：所谓软骨术，就是施发内功使骨骼软化，软化到没骨头一般。这样，手铐脚镣、监狱的铁门都不起作用了。

如此说来，二疤还真是不同凡人，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呢?老歪说：“我兄弟这次出来以后，云游天下，行踪不定。但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转到我们这里来了。”

这二疤在黑道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到谁的码头上谁管吃喝接待。说真的，我想拜他为师，学一手旷世绝技。

这天市报纸登了一则广告，说是巴刺公司开张营业，公布了联系电话。老歪看了这则广告，一拍大腿道：“我二疤兄弟到本市了!”原来，那广告是二疤同黑道朋友联络的暗号。老歪当即拨打手机，要为云游而来的二疤接风洗尘。

我陪同老歪在一个豪华餐厅拜见了二疤。这二疤牛高马大，西装革履，与老歪称兄道弟，亲热得不得了，开怀畅饮。酒喝到八九成时，老歪说道：“老兄，闯荡江湖，你我都是四十几的人了。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缺，只有一件事未遂心愿。”

二疤的舌头也已经有些不灵便了：“需要帮忙的事你只管说。”

老歪突然单腿跪地，双手举杯过头说：

“江湖上盛传老兄您身怀软骨绝活，因此屡屡化险为夷。小弟想求老兄传授一二。”二疤扶起老歪，笑得前仰后合：“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传说有诈呀!”

老歪眨巴着眼问：“可你被关在号子里，戴着手铐脚镣，是怎么从铁栏门里溜出来的?”

“你我兄弟一场，不瞒你说……”二疤眉飞色舞地抖出了自己最后一次逃脱的秘密一一作为死刑犯，二疤被单独关在看守严密的“小号”里，门外有人看守，铁门上只有一个能塞得进碗的洞，根本不可能逃跑。一天，本看守区的区长进“小号”来察看，二疤乘机悄悄对他说：“兄弟，我判了死刑，没几天日子了。我有一百万块钱，留给你，交个朋友吧!”区长没说什么，神色有几分吃惊和怀疑。二疤又说：“我几十年杀人抢银行，没挥霍完的钱都装在一个箱子里，埋在本市市郊的地下，你去把它挖出来。”区长额上沁出了汗珠，还是没说什么，但临离开时，悄悄往地上丢了一支笔、一张纸。通过区长的举动，二疤已经看透了他的心。两天以后，区长又独自来到“小号”，还送了些点心。二疤心领神会，将已经画好了的一张巨款埋藏地图交给了区长。十天后，区长再次来到“小号”，说市郊搞基建，地形地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巨款没有找到。二疤说：“你如果带我出去一趟，准可以找到。只要两三个小时就可以了。”区长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同意了。那天深夜，区长和看守串通一气，让二疤穿上警服，悄悄离开了监狱。出了监狱，二疤就寻机溜掉了。埋藏的一百万巨款纯属子虚乌有!“……早先的几次逃脱，爷儿们也用的类似手段。”

老歪听得目瞪口呆：“这么说，你并没有施软骨术的功夫?”

“怎么没有?”二疤得意地笑着，“不施软骨术，他们能老老实实听我调遣?老弟，这一招灵着呐!悠悠万世，普天之下……”

话一说破，我对二疤又失望又敬佩。

不料，第二天警察在街上发现了被通缉的二疤，逮捕他时，二疤开枪拒捕，被当场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