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荣
老万在一个有实力的局当局长,我是一个小局的局长。人家出入有小车子接送,并且那车子越换越好,越坐越豪华。而我上下班骑的是浑身都响就是铃铛不响的破自行车,车胎破了多次,补了又补,还舍不得扔。
论起来我俩也算是同僚,真是惭愧。
惭愧倒也罢了,关键是太残酷。残酷的是,我和老万住一幢楼,他住楼下,我住楼上。每天上班之前,车子早已静静地等候在老万家门口。老万头发梳得油光可鉴,浑身穿着名牌,夹着个公文包,十分潇洒地钻进小车子,“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小车子呼啸而去。人家这派头,才叫局长。
而我从楼上“吭哧吭哧”把破自行车搬下来(楼下连自行车库都没有),掸了掸车座上的灰尘,把公文包挂在车龙头上,跨上车,“吱吱嘎嘎”地骑向办公室,活像个挨门逐户收电费的老电工。
老婆说:“就你这寒酸样,也算局长。”
我只好底气不足地说:“人比人气死人,如果这样比,那会连觉都睡不着的。再说,骑车上下班也顺便锻炼锻炼身体嘛。”
老婆笑我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最令人难堪的是,我和老万碰上面了,他在上小车,我也在往自行车上骑。
他招呼我:“方局长,早。”
我也回应一句:“你早,万局长。”
然后,他的小车“呼”地一声开走了,我在后边骑上车,闻着农烈的汽车尾气味,心里好不尴尬。
后来,我干脆提前一点上班,比他早几分钟走,避免这种尴尬场面。
这样,我竟然好久没见到老万。
有一天,忽然碰到老万和我同时推着自行车。
我十分纳闷:“怎么?推着自行车干什么?”
老万笑笑:“上班去啊。”
我不便多问,也没往深里想。
老万边和我搭话边往车上骑。只见他一只脚踏在车子上,另一只脚在地上一蹬一蹬的,蹬了很远,才歪歪扭扭骑上去。我心里想,瞧这个老万,久不骑自行车,车技都生疏了:
我到了办公室,首先安排单位一天的工作,其中一项是传达县里刚召开的党风廉政建设会议精神。
我恍然大悟。
下班回到家,和老婆说起这事,老婆说:“我看未必是这原因,说不定出了什么事。”
我说:“不会吧,要是出什么事,我好歹也算个局长,应该有所耳闻,咱们别瞎嚼舌头。”
那段时期,每天早上我都和老万在楼下碰面。两人打个招呼,骑上车,各自上班。我发现,随着骑车次数增多,老万的车技熟练多了,人也显得精神,从他富态的胖脸上读不出什么特别的内容。
后来得知,老万在一次体验中,查出患有“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都是吃得多、运动少的缘故,属于富贵病,医嘱:少吃多运动。
原来如此!
我洋洋得意地和老婆说:“怎么样?还是骑车好吧?”
又过了一段时期,我发现老万不再骑自行车了,又坐着小车子上下班了。我猜想,是不是老万的几种富贵病都好了呢?
一天晚上,我从外面赴宴回来,遇见老万在昏暗的路灯下跑步,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显然,他是在锻炼身体,但又怕被人看见。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很自然地寻问他的病情。
他说:“这种病很难治疗彻底的,必须多锻炼。”
我说:“那你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不是很好的锻炼吗?”
他说:“别提了,我骑了一段时间的自行车,引来许多非议。有的说我假正经,好表现,装出廉政的样子,几个大局的局长指责我这么一来,让他们不好坐车子上下班了;有的群众传说我犯了经济问题,甚至说我乱搞女人,被撤职了;我们局里不少人也认为我即将下台了,人心不稳,工作快要瘫痪了,几个副局长也跃跃欲试,各怀心事,对我的位置虎视眈眈。”
我说:“怪不得好久没见你骑自行车了。”
老万苦笑一下:“没办法,只好晚上出来锻炼。”说完,老万又跑步去了。
望着老万远去的背影,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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