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峰
赵农生今天起得特早,因为姑姑要从城里来,会给他带来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土凹村是一个穷苦的小村,村民的住房大多是土坯房,人们世代以种田为生,男的难找媳妇,女孩子都嫁到外村,有少数长得好的就嫁到城里去了。赵农生的姑姑赵田春就嫁到了城里:赵田秋是个瘦高个,眼窝陷下很深,高耸笔直的鼻梁,突出在清瘦的脸颊上,面色黑黝、只因穷,到了三十才结婚,媳妇比他小八岁,很贤惠,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赵农生。小的刚出生,起名叫赵农初。赵田春这次来就是来看赵农初的。
田春下了汽车,田秋已在车站等着了,他向田春喊:“大姐,我在这,这边走。”田春上了车,在自行车轮的滚动下,黄土冉冉升腾。渐渐的,渐渐的几米以外什么都看不清了……浓尘像舞台上滚动的烟雾,弥漫着整个土路。刺鼻的飞尘,铺天盖地地袭来,路上的行人都成了土人。约一个小时车才进了村,农生听到破车子咔咔咔的响声,就立刻跑过来,他一眼就看到坐在车后面的姑姑,就大声喊道:“姑姑,姑姑。”
田秋有了两个儿子,但他并不高兴,二儿子难产,后来剖腹产,手术费、住院费全是大姐出的。家里太穷,家具没有一样是新的,全都是大哥赵田夏家里换的旧家具,赵田夏在外边跑生意,家里比较富裕。田秋在田里望着,见到弟弟赵田冬就对他说大姐来了。赵田冬飞快地跑到赵田秋家,见大姐就问:“他那事办得如何,”原来他想和姐夫跑木材生意。田春说:“这事不好办,你姐夫他们现今生意也不好做。”
五月端午,各色的花朵早就谢了,结出的籽如纽扣般大,有的翠绿,有的清白,有的淡黄、赵田夏从外边回来了,这次他是坐小汽车回来的:田秋和田冬听说大哥回来了,就来看望大哥,见赵田夏比以前胖多了,穿了一身中山装很精神。“今天我回来决定不走了,我要在村里建厂,看,这是我几年来全部的资金,我要建一家制炮厂,希望两位兄弟一起合作,”赵田秋问:“制炮你有技术和设备吗?”“这好说,我在外边有位姓曹的先生,他向我提供全部设备和材料还有炮药。”赵田冬问:“这个人可靠吗?”
“没问题,我们交往了五六年了,绝对可靠,他还会给我们介绍人员呢,只要我们把场地建好,一切由他包了。”赵田秋和赵田冬都乐意加入,赵田夏不知从哪里找了两个人负责建厂。短短的两个月一个炮厂就建成了。拉来了两车炮药,就开工了。生产出第一批炮经过试验个个都响。赵田秋和赵田冬第一次分钱,每个人三百,赵田秋拿回钱交给了俞荣,他说终于有了一条出路,这应感谢大哥。
赵田秋家的经济条件有了起色,买了几件家具,全家人每人买了一件新衣服,赵农生不再穿有补丁的衣服了,这天赵田秋又分到二百元钱,他决定带全家人到城里去转转:全家人坐公共汽车来到城里看了一场电影,转了两家百货大楼,又到游乐场玩了半天,可把赵农生乐坏了,他问:“爸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吃窝头喝粥了吧?”赵田秋忙说:“对对对,爸爸有钱了。”
赵田秋把自家的两间大空房作了制炮车间,他这几年把制炮的方法也全学到了手,还和几个炮商联系好了,如果自己单独干,他们就到他的厂里进炮仗,他雇了两个帮工,用分得的一万元作本钱买了火药和设备,开始加工炮仗。
这年夏天,天特别的热,俞荣做饭,农生在屋里写作业,无人看农初,他开始玩炉灶里的火,一会儿跑到炮房那里玩火了。当时田秋出来时忘记锁门,俞荣见了心说完啦,就立刻喊农初出来。可是还没声张口,一声巨响轰塌了全部房子。人们赶来时,翻开瓦片,俞荣早已被砸死。农初身子已被炸烂,农生当时在的那间屋子和炮房紧挨着,他被炸得满脸都是血,但还有呼吸,人们七手八脚把农生送往医院。田秋因大哥找他刚走出大门口,所以腿上被一要木头砸伤,被埋在土里,人们见他还清醒,先送到了本地医院,
田春、田夏、田冬赶到了医院,医生说农生烧伤面积太大,其他部位还好说,脸部他们也无能为力。而且这里设备也比较差,只能转到省里的医院。省医院说交两万元住院费,他们三个人刚为田秋交清费用,已经没有钱了。医院通知如果交不上钱就不做手术,田春问医生怎么这么多的钱。医生说这得植皮。农生的脸烧焦了,还有眼睛无事。田春回村和弟弟们商量,决定找村长,村长发动全村募捐,各亲戚相助,这才凑足了钱。
术后,农生说要拿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医生递过来镜子,镜子里出现了这样一张脸,上面全是一道道的疤,像一条条的小虫子在爬。额头上还布满了小黑点:
过了两个月,赵田秋精神好多了,他已得知俞荣和赵农初死了。他不知今后如何,就在大哥家住下了。经过田夏忙碌,又为田秋盖好了新房,买了简单的家具、田夏不愧是当大哥的,他安葬了俞荣和农初,清理了爆炸后的废墟。
农生还是个孩子应当上学呀,可他不敢去、赵田春给他做了好好的思想工作,他终于同意去上学了,人们发现赵农生变了,变成了一个孤独少语的孩子,他从不和人说话,别人也不和他玩。他从不照镜子,他怕见到自己的那张疤脸。一天他放学回家,见一个老太太摔倒了,他过去扶起来,老太太很感谢他就问他叫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跑了,这时旁边的孩子说,他的脸上写着呢,他叫小疤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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