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女子高金素梅访谈

2006-04-29 00:44江素惠
海外星云 2006年4期
关键词:靖国神社李安原住民

高金素梅的生命中充满了转折。她从电视新秀比赛踏入演艺圈,后获得著名导演李安赏识,在电影《喜宴》中有出色的演出;淡出影视圈后,高金素梅开设了婚纱店,却因为一场大火6条人命而堕入人生谷底,祸不单行,她又罹患肝癌。病愈后的高金素梅选择了政治,当选台湾“立法委员”,抗议日本首相小泉参拜靖国神社,轰动亚洲。以下是香港媒体对她的专访。

江素惠(下称江):你的演艺生涯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李安导演的《喜宴》,能拍到李安的戏是许多演员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什么在演技受到肯定时没把握机会继续留在演艺圈呢?

高金素梅(下称高金):我最后一部戏是李安导演的《喜宴》,拍完后我就离开了演艺圈,从开始到离开前前后后是18年。18年中,我发现太多的时间是在等,因为都是在等着拍自己的戏份,我就思考人生应该有另一阶段。不到两年,一场大火烧死了6条人命,那场大火是我人生的最低潮。

面对挫折逆境

江:一场大火让你的事业归零了,这对你是很大的打击吗?

高金:我觉得事业的打击不是很大,大的是6条人命,虽然最后法院判定我并不是事故的操作者,但是6条人命就是6个家庭受伤,这是我心中无法平静的一部分。事业与损失金钱在我的人生中并不是重要的。

江:事业受到挫折后,你又患上了肝癌,不如意的事接二连三,你是如何再站起来的?

高金:我患肝癌有几个因素,首先因为我是B型肝炎病菌的携带者;其次因为大火的问题,我的心情陷入低潮,这可能是引起肝炎最大的因素。肝病不会痛又没感觉,但是等到发现疼痛已经是末期了。曾经台湾有一个歌手也是觉得胃不舒服,检查结果已经是肝癌末期。突然间我想到这例子,就去检查,结果发现有四厘米的瘤,以我的了解,如果不把肿瘤处理好,一个月后就会长成八厘米,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我不知道的话,再过一个月我就是肝癌末期。所以我怀着感恩的心,把生命交给老天,把身体交给医生,手术后我很好,到现在已经6年了。

江:癌症病人需要好好地休息,为什么你会选择劳心劳力的这一条“从政”之路?记得你当初出来竞选“立法委员”时,我们很惊讶地看到艺人金素梅变成了高金素梅跨入政坛,为什么要加上“高”这个姓?

高金:这是我人生当中的一个意外。我从医院开刀出院后大概1个月,就发生了“921”大地震,从电视上看到很多原住民的生活很困难,而我又得到了生命的重生,我觉得我要去这些部落为他们打气,也与很多的公益组织合作。没想到去了后,族人们都觉得我该去参选“立委”,出于对我的信任,以及欣赏我面对肝癌的乐观态度,他们希望我为他们代言。我的父亲是安徽人,高是我母亲的姓,如果要以原住民的身份去参选的话,我就必须恢复原住民的身份。近4个月的时间,我走遍了所有原住民的部落,很辛苦。现在的我是花了3年的时间去了解部落的困难,把他们的声音清楚地表达。

决心改写历史

江:你在“立法院”表现得非常亮眼,这是大家意料之外的,有不适应的地方吗?与演艺圈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高金:最大的不同是专业部分,艺人就是把导演给你的戏好好去演,或是把制作人给你的歌好好去唱,可是,“立法委员”要做的是公共事务,把大家的事情放在前面。但也有相同的地方,一个“民意代表”是要很完整地把民意的声音带出,表达能力一定要好,要热情地去拥抱你的“选民”,演员的热情是一定有的。第三还有敏感度。所以很多地方都是相同的,对我来说只是转换工作而已。18年的演艺生活给了我很多的训练,训练了很多当好“政治人物”所要有的基本条件。台湾有220位“立委”,很难看到每一位的表现,但是口才好就容易给别人印象。面对镜头时,可以精准地把民意带出来,这是政治人物最基本的条件。

江:大家都很佩服你的坚强,您曾带领54位原住民组成的高砂义勇队遗族代表团前往日本东京靖国神社抗议,也曾前往联合国抗议,受到国际媒体的注意,这支队伍是如何成立的?

高金:当选“立委”的时候,我意外看到一张照片,就是日本军人用刀砍下泰雅族长辈的头,我很震惊,这是1895年的历史。虽然我是原住民,但是我并不清楚自己的历史,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找学者把这段历史拼起来,发现日本人真的欠了原住民一个道歉,我们就跨海要求日本领导人道歉,花了3年的时间,去了日本8次。2005年9月30日,大阪高等法院判定小泉参拜靖国神社违反了日本宪法,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在3年中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前我已经到过日本6次,但是没被媒体注意到。

江:你主要的诉求是向日本首相小泉抗议,控告他到靖国神社参拜是不合法的,最后你胜诉了,这是很难得的。你觉得胜诉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

高金:我不认为是胜诉,这是日本的司法机构愿意对日本宪法去做判决,我觉得我必须要给日本大阪高等法院最佳勇气奖。但是我们也很遗憾,在我们的抗议中,我们要求靖国神社把我们的祖先牌位撤下来,第二是要求日本政府赔偿,这两部分高等法院都没有做出判决,但至少也是跨出了一大步。今后,我们会继续表达我们的诉求,要求靖国神社除名与赔偿。

江:你要求靖国神社把祖先牌位撤下来,用意何在?日本有可能回应这个诉求吗?

高金:靖国神社是日本军国主义的重大象征,靖国神社供的都是日本军人,还有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12名国际战犯,包括当时来到台湾杀害我们祖先的军人。1895年日本占领了台湾,1941年发动了太平洋战争,把我们的第二代训练成高砂义勇组,给他们洗脑,说“你们是日本人,必须替日皇去打仗”。有两万人去了,死的人也放在靖国神社。第一,他们不是日本人,第二,加害人与被害人不能放在一起,大家试想希特勒与犹太人放在一起让人去参拜,是不可能的。二次大战中被强迫去打仗的,一定是被害人,与发动战争的人放在一起,就成日本的神,是无法接受的。靖国神社是军国主义的象征,没有人相信日本是在走和平的路线,所以我们要求小泉不要去参拜,至少要有赔偿与道歉的动作。但是到目前我们看不到日本有任何的动作,我相信只要有行动,正义才会在我们这一方。我并没有信心去除名,但是我有决心,有决心去改变历史。

赋予生命厚度

江:到了日本,到别人的国度去抗议,尤其是牵扯到政治事件,是不是有一定的难度?

高金:一定有,语言就是一个问题,我必须透过翻译去告诉他们,透过翻译的力度就没那么强烈。另外,日本政府长期扭曲了历史的真相,绝大部分的日本人都不知道这段历史,所以我要花很长的时间,到一个个社区去演讲,让大家了解,三年的时间大概可以进行民众教育。另一个困难是我们自己的“政府”并没有给我们任何的支持,甚至我去驻日本单位要求车子的援助,他们说没有车子。亲日派的人会给我们很多语言上的挑衅,但是这些都不会打败我,反而让我更勇敢地往前走,所以我要更加努力。

江:你是在困境中从事这样一个高难度并且是改写历史的事,你很有决心,化不可能成可能。现在台湾原住民的地区,仍然有过去日本人统治的遗迹与影响力,这影响力还在吗?原住民对日本的感情如何?

高金:很多人都误解原住民都感谢日本,认为他们带来了文明与高度的进步。我必须要说的是,还是会有人有这样的情结。现在要做的是还原历史真相,这才可以还给原住民的尊敬。

江:你为原住民付出许多心力,你的成长背景如何?

高金:其实我并不是在原住民部落长大的,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接受的是汉族的教育,对原住民的历史并不太了解,直到我当上了“立委”,看到了这些照片,才去找这段历史。我花了四年时间,四年中,我最大的工作就是还原历史的真相,很多原住民女性都嫁给,我妈妈就嫁给了爸爸,我很感动我爸爸说的,他很感谢妈妈帮他生了4个健康的小孩。有人拿我的血源来做文章是不公平的,做一个有社会正义的人,是不应分血源的。

江:你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生命在你掌握下应该是愈来愈有意义?

高金:当我患肝癌的时候,我在想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生命的意义不只是人生的长短,而是人生的厚度。到目前为止,我找到了我的武器,我可以更有效地朝着核心去解决问题,是蛮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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