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学生引入“现代”

2006-01-30 06:45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6年10期
关键词:意识流现代小说

蒋 祺

文档一:传统与现代

中国传统小说的最大特点是注重故事情节的完整性与连贯性,故事要有故事的样子,不能漫无边际,而且要给读者一个结局。所谓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讲的就是故事情节的复杂性和完整性。在叙事上基本以第三人称的方式为主,白描手法、人物行动与对话成为小说刻画性格、塑造人物的必不可少的手段。这种传统创作技法的最大特点是以故事性吸引读者,但是人物丰富的心灵世界被情节链条所淹没。如果我们从文学的本义来说,那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文学,而是文章。“文学是人学”,既然是“人学”,那将丰富复杂的人的心灵世界揭示出来是作家写作的终极归宿。现代主义文学之所以能风靡世界,原因就在这里。

现代主义文学从创作思潮说,有象征主义、心理分析主义、唯美主义、表现主义等等;从创作方法和流派说,有意识流、荒诞派,黑色幽默等。这类作品淡化了故事情节,重在心理描画(有的采用时序颠倒,心理独白等形式);广泛采用象征手法,象征是物与观念,在场和不在场的混合物。通过具体物象暗示某种观念或认识,让观众和读者发挥自己的审美想象从而获得审美愉悦,并逼近事物的本质。现代主义文学无意于社会和人生中的具体问题,而是努力达到对人生与社会本质的理解和把握,这使其往往渗透出一种浓厚的哲理性,表现出对人的本质与人生境遇的探索与思考。显现出与传统手法迥然不同的甚至是相左的美学特征,但是由于文学传统的巨大惯性和读者欣赏的稳定性,对这一文学思潮人们素来有一种偏激的的态度,习惯了传统审美方法和思维方式的学生,难以接受甚至不能接受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此,我认为入选高中语文课本的《等待戈多》、《百年孤独》、《墙上的斑点》、《变形记》的教学重点不在对课文内容的深入解读,而在对艺术形式的初步把握。这样,现代主义产生的历史背景和现代主义文学基本特征的轮廓描述作为背景材料的介绍就成为必不可少的教学环节。

文档二:给读者“击一猛掌”的《变形记》

卡夫卡说:“一本书,如果我们读了,没有感到额头上被击一猛掌,那我们读它干什么?”诚然,卡夫卡的作品与众不同,他不像一般现实主义作家那样如实地记录世界,也不像浪漫主义作家那样“抚摩”世界,卡夫卡是“闭上眼睛”去汲取世界底蕴的作家。因此,卡夫卡的表现主义的故事不属于寻常的,而是属于荒诞的、悖谬的、非理性的,然而它确实会给读者“击一猛掌”,让读者震惊,让读者用另一种眼光去逼视世界的真实和人生的窘困。《变形记》正是通过主人公葛里高尔·萨姆沙的变形及其变形后的遭遇揭示了世界的另一种真实、人生的另一种处境。

《变形记》是荒诞的,但荒诞中见真实。作品深刻地揭示了在以金钱为中心的社会中,维护家庭正常关系的不是家庭的爱,而是隐藏在生产关系之后的私人利益,即金钱与物质的作用,可以使人异化、使亲情异化、使社会异化,人变甲虫描写的本身就是异化的象征。这种故事情节的荒诞本身就揭示了社会的本质。

作为叙事的文学作品情节可以虚构、荒诞,但是细节必须是真实的。细节所诱发的真实力是文学的生命。葛里高尔·萨姆沙变成了一只巨人的甲虫,“他仰卧着,那坚硬的像铁甲一般的背贴着床,他稍稍一抬头,便看见自己那穹顶似的棕色肚子分成了好多块弧形的硬片,被子在肚子尖上几乎呆不住了,眼看就要完全滑落下来,比起偌人的身躯来,他那许多条腿真是细得可怜,都在他眼前无可奈何地舞动着”,作者具体而细致地描写葛里高尔变成甲虫后的情形,给读者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当葛里高尔变成甲虫不能赚钱养家糊口了,家人对他的态度的变化也是通过几个细节描写的。父亲最初的表现是“紧握拳头,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父亲用苹果砸他,苹果陷进了葛里高尔的脊背,这一重创使他一个多月不能行动,全身溃烂、发炎,直到死,那只苹果还一直留在他的身上。人一旦失去了谋生能力和手段,就是一只虫。这些细节无不透着生活的真实,让人读来倍觉辛酸。

表现主义反对生活的“复制”,不照搬现实,而主张“观察”和思考,在思考中发掘被世俗掩盖的真实。卡夫卡就是把虚幻和真实有机结合起来,在荒诞的情节中通过主观幻觉、梦境、错觉以及扭曲变形、心理描写等手法来表现生活本质的真实。使作品虚实结合,人虫合一,穿插的故事和场景又游离于情节之外,既真实可信,又荒诞离奇。因此,我们只有透过文字的表层,感悟深层的底蕴,才能真正地解读卡夫卡。

文档三:意识流的典范之作——《墙上的斑点》

英国小说家弗吉妮亚·伍尔芙的《墙上的斑点》,是一篇采用意识流技巧写作的短篇小说。这篇小说在现代派小说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被誉为意识流小说的典范之作。

学术界认为,意识流小说运用多焦点透视、主观感受、内心独白、时空倒序、人物内心世界、心理时空具象化的手法,使小说内容的涵摄量大大超过了篇幅的限度。《墙上的斑点》充分地体现了这些特点——

从小说的叙述内容来看,通篇都是“我”的心理活动——这就是 “意识流”小说与传统小说在叙述内容上的不同:传统小说中所写的人物内心世界,主要是人物有意识的内心活动,是理性的、有序的、合乎逻辑的,因而也是容易理解的;而 “意识流”小说就不同了,它把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作为小说的主体部分,人物的心理活动也是小人物的自觉的理性的意识,只是人物在瞬间产生的无意识和潜意识,是非理性的、无逻辑性可言的、杂乱无章的心理活动。这种心理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还表现为迷离、恍惚、错觉梦幻、飘忽闪烁、稍纵即逝。

时空关系上的自由灵活,是这篇小说的又一特点。传统小说在处理时间和空间关系时,其方法是把空间纳入时间,做到时间与空间的统一或一致,而在时间的处理上,则始终遵循物理时间的自然顺序,严格按照“过去—现在—未来”这样的叙述顺序组织故事,即使有变化,如时序的穿插与颠倒,也会做出明确交代。意识流小说就不同了,作者似乎是有意识地把时间与空间关系打乱,在过去、现在、未来相互之间颠倒、穿插、交叉、渗透,有时甚至把这三者交织一起,互相重叠、交错出现,总之,一切都以人物的心理时间为小说结构依据。这篇小说的整体结构是,以主人公看到墙上的一个圆形的斑点为中心,串联起各种各样的回忆与联想,有序地展现自己的心理活动过程。

人物内心世界的心理独白是意识流小说重要的表现手段。意识流小说的内心独自,是小说主人公的“心理自白”,是作者让人物自主地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和盘托出,从而更有效地表现主人公的心理特征和性格特征。

文档四:正视生活现实,从幻想和失望中挣脱出来——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

荒诞派戏剧盛行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它致力于表现人为了明了人生的目的、为了找到自己所进行的挣扎。萨缪尔·贝克特最具代表性,《等待戈多》是他的代表作。作品表现了一个由游戏和虚幻构成的时空破碎的世界里,人的生存的荒诞和尴尬,启迪人们要正视生活现实,从不断的幻想和失望中挣脱出来。

戏剧人物的抽象化,宗教性隐喻是《等待戈多》的主要表现手法。作品中的所有人物都是“抽象化了的人”,即抽去了人物身上现实存在的个体特征,人物成了一个“符号”。

舞台布景是戏剧人物赖以活动的空间,它必须服从于主题和人物性格、命运的需要。《等待戈多》的全部背景是一条光秃的公路和一株了无生机的光秃、黝黑的树。这里云用宗教性隐喻暗示人类困境的无限延续和精神的极度贫乏和摆脱困境的无望。光秃、黝黑的树在西方是对圣经的双重引喻,并暗喻了基督教义。有学者认为,它一方面是对《创世纪》中伊甸园事件的隐喻。伊甸园中树上的禁果使人在获得理性和尊严的同时,也使被逐出乐园的人从此踏上一条忍受尘世苦难,等待重返天国的无尽旅途。正是在这一点上根植了传达基督教神学呼唤信众虔诚受苦,等待救世主救赎的说教;另一方面,这树又是基督受难和复活的隐喻,这又根植了基督教有关显灵和道成肉身的信条。

在作品中,埃斯特拉贡和弗拉季米尔在百无聊的等待中产生了自杀的念头,通过自杀的方式获得自我拯救的意义。这种看似滑稽的行为增加了作品的喜剧色彩,使得原先有些悲壮的自杀行为蜕变成滑稽、无用的游戏。这是贝克特为追求“游戏感”刻意追求的技巧。一个高尚、有意义的行为变成荒诞的表演,一种严肃的情感荒谬地与滑稽行为并列,这本身是一种讽刺,是一种反讽。

文档五:与愚昧并存的感情匮乏所造成的心与心的离异和隔膜的孤独——《百年孤独》

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的长篇小说《百年孤独》以其奇特的表现手法展现了一个魔幻般的世界,使拉美十九世纪的历史进程得以夸张而真实地反映,体现出鲜明的魔幻现实主义特征。

魔幻现实主义一词,原是德国文艺批评家论及表现主义绘画时最早提出来的概念,后来成为二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流行于拉美的一种新的文学流派。神秘色彩、各种超自然力、鬼怪、神魔、巫术和幻境和现实的交织,虚无飘渺、扑朔迷离显示了它的基本特征。《百年孤独》就是这样一部离奇怪诞的长篇巨制。叙述者以沉着冷静的客观笔调叙写了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充满神奇色彩的坎坷历程,同时展示了马孔多小镇的建立、发展、繁荣、衰败以至被一阵飓风刮走的历史。小说的含义是多重的,但我们感受最强烈的莫过于书名的启示:悲凉的孤独感。

节选只能表现人物性格某个主要特征,而要真正深入形象的内心和小说的意义,作为一个教师,必须要全面把握形象的特征。鉴此,从内视角审视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悲欢离合,我们将会发现一个个更为悲凉的孤独灵魂。

这种孤独并不是拥有真理的灵魂产生的不能与人分享的独自寂寞,而是由于与愚昧并存的感情匮乏所造成的心与心的离异和隔膜。布恩地亚家族虽然富于冒险,善于营造,能够繁衍后代,但是与之并存的却是家族无意识的盲目冲动,奋斗精神仅仅是源于他们的本能,他们的血缘和胆汁。

作品展示了一个变形的魔幻世界,作者用夸张手法叙写了种种难以置信的奇迹:婴儿在母腹中就会哭,生下来就睁着眼睛;人化为沥青;植物转瞬就长大了;小孩的摇篮不径而走,并在屋里兜圈子;神父喝了一杯咖啡立即离地十一厘米,乘地毯飞行;一场人雨竟然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二天……等等。常规的现实,在作家的笔下变得不可思议。象征手法是魔幻现实主义惯用的技巧:即通过一种现象来象征或隐喻某种现实,如第三章中描述的集体失眠——遗忘症。为了生活,他们在物品上贴上标签,注上名称和用途:这是牛,每人要挤奶,必须把奶煮开,加上咖啡才能做成牛奶咖啡,布恩地亚给家中每件东酉都写上名字:桌、门、钟、床,也给牲畜家禽植物写上名字:牛、猪、鸡、香蕉、木薯……这种顽固的遗忘症,显然是作者借助富有想象力的艺术夸张象征地告诫世人,民族的历史和现实已经和正在被忘记,其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连年内战、暴力、民族的贫困和落后、庶民百姓的愚昧和麻木等,都是国民不可忘怀的历史和现实,今人应该善于总结历史经验,吸取教训,避免历史悲剧重演,麻木和遗忘只能使民族停滞不前。

(蒋 祺,宁波效实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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