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剧说》对中国戏剧起源的研究

2006-01-30 06:45余晓晓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6年10期
关键词:苏中参军歌舞

清代著名学者焦循(1763年——1820年),字里堂,江苏甘泉人,曾于1810年(嘉庆六年)中举人。焦循精于经学及算术,生平著作极丰;尤好戏曲,著有《曲考》(已佚)、《剧说》及《花部农潭》。《剧说》一书,是辑录散见于各书中的论曲、论剧之语而成。卷前所列引用书目共166种,实际还不止此数,其中并有不少罕见的珍本,为研究古典戏曲汇集了相当丰富的参考资料。其中,作者对于有关我国戏剧起源问题的资料做了大量记录,并加上了许多自己的观点,为我们研究戏剧起源问题提供了重要参考。

中国戏剧的起源是十分复杂的,古今许多戏剧学家都对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焦循在《剧说》中做了大量的征引,并对之进行了自己的探索。

“俳优说”是戏剧起源问题中的一种重要观点,主张这一说法的不乏其人,焦循也是如此。《剧说》中引述了《乐记》所载:“‘犹,猕猴也,言舞者如猕猴戏也,乱男女之尊卑。‘犹,或为‘优。”由此可见“优”之来历。又引述《史记·急就篇》所载:“‘倡优俳笑。是优俳一物而二名。今之散乐,戏为可笑之语而令人笑是也。”后又列《史记·滑稽列传》所载著名的优孟、优旃事迹,并肯定地说:“然则优之为技也,善肖人之形容,动人之观笑,与今无异耳。”

“傀儡说”也是一种重要观点。焦循记录了《金楼子》中所载周穆王时木人的表演形式,又引用了《谷城山房笔麈》中的一段话——杜佑曰:“窟儡子,亦曰‘傀磊子,本表雅也,汉末始用之于嘉会,北齐高维尤好之。”今俗悬丝而戏,谓之“偶人”,亦傀儡之属也。又有以手持其末,出之帏帐之上,则谓之“窟儡子”矣。——这表明焦循是肯定傀儡之说的。

从先秦就有的角抵,到汉代又称为百戏。焦循又引述《谷城山房笔麈》所载:“汉有鱼龙百戏。齐、梁以来谓之‘散乐。乐有舞盘伎、舞轮伎、长跷伎、跳剑伎、吞剑伎、掷倒伎,今教坊百戏,大率有之,惟掷倒伎不知何法,疑即‘翻金斗。”并加按语:“今之演剧者,以头委地,用手代足,凭虚而行,或纵或跳,旋起旋侧,其捷如猿,其疾如鸟,令见者目炫心惊,盖即古人掷倒伎也。”明确认为戏剧表演中的倒立和翻筋斗是来自古代角抵中的“掷倒伎”的。

唐代杜佑的《通典》中已有“歌舞戏”之语,而后世包括焦循在内的许多学者都注意到了歌舞戏与戏剧的关系。《剧说》引述了《教坊记》中有关“大面”的材料:“大面出北齐兰陵王长恭——性胆勇而貌妇人,自嫌不足以威敌,乃刻木为假面,临阵著之,因为此戏。亦入歌曲。”后按曰:“今净称‘大面,其以粉、墨、丹、黄涂于面以代刻木,而有是称耶?然戏中亦间用假面。”指出了“大面”的影响及于后代的脸谱和面具两个方面,论述颇为详尽。而关于“踏谣娘”戏,《剧说》虽未记录,但却引述了《乐府杂录》中关于“苏中郎”的记载:“苏中郎——后周人士苏葩,嗜酒,落魄,自号‘中郎。每有歌场,辄入独舞。今为戏者,著绯,戴帽;面正赤,盖状其醉也。”这两种究竟是一戏还是二戏,还有待考证,不过至少可见焦循是注意到了这一题材的歌舞戏与戏剧之关系的。

此外,焦循又引述了大量有关“参军戏”的材料,如引《乐府杂录》中所载“参军”之来历:“开元中黄幡绰张野狐弄参军——始自汉馆陶令石耽。耽有赃犯,和帝惜其才,免罪。每宴乐,即令衣白夹衫,命优伶戏弄辱之,经年乃放。后为参军,误也。”又引《近峰闻略》中“参军至唐,为故事,名‘副净”;引《辍耕录》中关于“副净”、“副末”与“参军”、“苍鹘”的关系:“院本则五人:一曰副净,古谓之‘参军,一曰副末,古谓之‘苍鹘——鹘能击禽鸟,末可打副净,故云……”又引《谷城山房笔麈》所载:“优人为优,以一人幞头衣绿,谓之参军;以一人髽角敝衣,如僮仆状,谓之苍鹘。参军之法,至宋犹然。”乃论参军之角色。再引述《唐阙史》所载优人李可及表演“三教论衡”之事,为参军戏之表演形式。可见,焦循对于参军戏与戏剧的关系是十分重视且有独到的见解。

总之,可以说,焦循在古代戏剧学家中,是最早有意识地并较为系统、全面地探索了中国戏剧起源问题的,他看到了古代俳优、傀儡、参军、百戏等许多因素和后世戏曲在内容、形式等各方面的继承关系,并做了详实的记述。他对资料的引述并非简单的罗列,而是带着自己的观点去筛选、去研究,并在许多地方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而他的这些观点今天看来仍然是极有价值的,为后来的学者研究这一问题做了指引和启发。

当然,戏剧学经过近现代一个世纪的发展,戏剧研究方法逐步趋于科学化和规范化,以当今的眼光来看待二百年前焦循的研究,它还是有着许多欠缺的。例如,戏剧起源的因素极为复杂,如上古歌舞这一元素,早在明代就被汤显祖、程羽等人视为中国戏剧的源头;再如宗教礼俗,包括巫觋、傩仪和蜡祭,从宋代的苏轼到明代的杨慎、清代的杨静亭,都曾对其中的一个或几个方面进行过论述。而这两点至今已被学界公认为中国戏剧最初的渊源,然而在焦循的著作中却缺乏对这些因素的论述,这就成为其观点的严重缺憾。此外,一些歌舞戏的关系问题,如“踏谣娘”和“苏中郎”究竟是一戏还是二戏,自古以来就不断有争议。然而《剧说》中只引了“苏中郎”的例子,没有谈到“踏谣娘”,更没能体现出作者是否对二者关系有所认识。更重要的是,中国戏剧的产生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远古因素如何逐步演变为成熟戏剧,这其中的影响因素又有哪些,都需要系统的梳理,然而书中只是片断性地阐释了对诸种因素的见解,缺乏“史”的观念。当然,这一意识的树立对于当时的学者来说也是很难得的。

尽管古代学者的研究有着种种缺陷,但毕竟是我国戏剧史上重要的过程,他们留下的宝贵成果仍是我们巨大的财富。因此,在如今的戏剧研究中,我们应当尊重并学习前辈学者踏实、朴素的学风,同时运用当代科学、系统的方法,将中国戏曲这一珍贵的文化遗产继承和发扬开来。

(余晓晓,安徽大学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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