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嘱托

马　莹

老赵都四十好几快退休的人了，赶上了厂里的下岗潮。于是他找了为一家中餐馆送外卖的活儿补贴家用。由于老赵为人热心、做事勤快、服务热情周到，为餐馆招揽了不少回头客，中餐馆的老板和伙计都很信任他。几个月时间，老赵被升为送货主管。

在城西的西湖小区里，很多人家都喜欢吃这家中餐馆的套餐。现在的人都怕麻烦，懒得做饭就打个电话，老赵在这里有好几家老客户。这天，老赵照例为西湖小区的几户人家送套餐，按响了一家客户的门铃，门里出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妇。老赵刚把两份套餐递进去，就听见少妇尖着嗓子叫道：“怎么是两份?我不是只要了一份吗?哎，送外卖的，你搞清楚没有?多送的一份我可不付钱!”

老赵耐心地解释道：“对，您确实只订了一份，另外的这一份儿童营养套餐是一个女的让我送来的。她给了我一个月的钱，让我每天都送一份营养套餐到这儿来，说是给一个叫东东的孩子吃。”

“一个女的?谁呀?”

“我也不认识，她自己说她是住在这里一个叫东东的小男孩的妈妈。昨天她偷偷来看孩子，没想到发现孩子的爸爸忙工作，孩子的后妈也没给孩子做饭，他中午放学回家只能啃干面包。孩子妈看着心疼，就给孩子订了营养套餐，让我每天中午送过来。”

“什么?你说……是……是他妈让你送来的?”少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用手指了指坐在屋子角落里的小男孩。

这时，屋里闻声走出一个男子，看样子他就是东东的爸爸。“别听他胡说!”他走到门口，指着老赵的鼻子说，“我家的事不要你管。你个送外卖的，多管什么闲事!”

“这位先生，我可没有胡说。客户没订的东西我不会瞎送，再说，昨天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就是在楼道里跟我订的餐，说完要给我钱。我说我们送外卖的规矩是把东西送到了才给钱，她说她有事，不能每天都来，就把200块钱塞给我，还说不用找了，让我平时多照顾照顾她儿子。”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她穿着红裙子?”这回轮到男子脸色变了。

“是呀，我还纳闷呢。现在是十一月份，她怎么还穿着夏天的裙子。”老赵挠挠后脑勺自顾自地笑笑，“现在的女人呀，为了漂亮感冒都不怕……呵呵!”

他们的声音惊扰了周围的邻居，人们爱看热闹的嗜好在哪里都一样，门口很快就围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时，一个围观的邻居悄悄对老赵说：“你说的是真的?你可别乱说哦，怪吓人的!他的前妻不是离婚，是自杀了。就在半年前，她死的时候就穿着红色的裙子!”

“是你乱说还是我乱说?昨天明明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跟我订的套餐。给你们看嘛，这是她昨天给我的钱……我记得是两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都还没来得及交给我们老板记账。”老赵边说边摸出钱夹，打开一看，众人发出了一降惊呼。

原来，老赵的钱夹里是两张100万的冥币。

“闹鬼了!闹鬼了!”人群中小声议论着，虽然声音不大，但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人们心里都明白，这件事诡异得很。

老赵拉长了脸靠在门框上，说道：“算了，不管她是人是鬼，答应别人的事我就要做到，明天我还来送。”

“如果又遇到那个女的，你不怕吗?”一个围观的人问老赵。

“我怕什么?我帮她的儿子送套餐，她不会为难我的。”说完，老赵抬起其他人家的矮盒，继续送他的外卖去了，丢下脸色发白、一脸惊恐的少妇和东东爸愣在了原地。他们心里最明白，当初如果不是他俩勾搭在一起，东东妈也不会想不开去自杀。听老赵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们心里虚成了一团。

就这样，老赵风雨无阻地为西湖小区的客户送着套餐。一个月过去了，敏感的人提醒老赵，东东妈可能又要来给她儿子订套餐了。

老赵镇定地说：“来就来呗，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不过，我要问问她，可不可以拿真钱给我，别用那种死人的钱了，我可倒贴不起。”听了这话，众人都无奈地摇摇头，笑他是痴人说梦。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当老赵照旧把营养套餐送到东东家，转身要走的时候，东东爸叫住了他，并把两张钞票塞到了他的手里，“赵先生，这是东东下个月的订餐费，您继续送吧。”那个少妇也接着东东满面堆笑地走过来，“是啊是啊，我和东东爸中午没时间给东东做吃的，就辛苦你照顾他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工作，只要您订了，我就会按时送来的。”老赵看了看脸上有了笑容的东东，高兴地收下了钱。在回餐馆的路上，老赵一路走一路吹起了口哨。

老赵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有一次，他给东东家送餐，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接过餐盒，懂事地说：“谢谢叔叔!”老赵蹲下来亲切地对他说：“小朋友，你喜欢吃我们的套餐吗?以后叔叔每天第一个送你家，好吗?”

“好的，叔叔，谢谢你。不过，这饭不是我吃，是我……妈妈吃。”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谁?东东，叫你不要和外人说话，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卫生间里传来了呵斥声。

“叔叔，这是套餐的钱，我关门了，再见!”小男孩像只受了惊的小鹿，急急忙忙把钱递给了老赵，“砰”地关上了门。

奇怪，老赵纳闷起来，当妈的有这么对孩子的吗?只给自己订餐却不给孩子吃，还那么凶。

回去的时候，老赵在小区门口遇到了他的侄子，王也。王也在西城公安分局当片警，就管这个西湖小区。两人边走边聊，老赵就随意说起了这家人的怪事。从王也的嘴里，老赵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在半年前，东东的爸爸做了几笔大生意，有了点钱，就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找了个情人，就是现在的那个少妇。东东妈知道后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现在，这个女的嫁了过来，整天就知道打牌逛街，哪有闲心照顾东东。不管也就算了，还把东东呼去唤来，像使唤佣人一样，不高兴了还拳打脚踢。东东爸在家的时间不多，再说他也没心思管。

王也还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居委会看不下去也曾劝说过几次，可好不了几天，又犯了……

热心的老赵心里那个气啊，他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出了这个办法。这不，现在大功告成，东东爸和那女的怕东东妈来报复，不敢虐待东东了，老赵不高兴才怪呢!虽然骗了一次人，但这种人你还就得用这种方法来治他。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

老赵送了一个月的免费营养套餐，这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都贴进去了。想到这里，老赵微微皱了皱眉，不过，马上就舒展开了。他想，等回家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讲给媳妇听，她也会赞成他这么做的。说不定，还会做一顿好吃的奖励他见义勇为、足智多谋呢!

(责编／吕佳插图／桑麟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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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故事》的风格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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