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善终
遭遇强暴意外生子
1996年,柳虹与张传承结婚了。蜜月后,丈夫张传承便去了深圳打工,两人在站台依依惜别。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丈夫走后的第7天晚上,棉纺厂工作的柳虹在下夜班途中遭遇强奸。那晚月光如洗,本在路中间骑着车回家的柳虹感觉后面赶超过来的自行车把她往路边逼,她只有下了自行车。谁知,还没站稳她便被满身酒气的蒙面男人用胳膊勒住了脖子,捂住嘴往路边拖。
她几乎要窒息了,但仍然在歹徒耳朵上猛咬了一口,并高喊“救命”!可她只叫了一声,就被他用她的衣角裹住了嘴。一切反抗都无济于事。
可怜的柳虹推着车哭着回到家,一直坐在床边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柳虹不顾父母的强烈劝阻,毅然决然地去派出所报了案。
丈夫刚刚外出打工,自己就遭受了这么大的凌辱,柳虹痛不欲生。她本来想让丈夫回来,可母亲极力劝阻,连公婆都不让说给丈夫听,最终她沉默了。
半个月后,柳虹被派出所通知去指认犯罪嫌疑人,她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郑大勇。因为她咬掉了他耳朵上的一块肉。
郑大勇是1993年5月从河南来厂里的打工仔。他比柳虹小3岁,两人一个车间,他还给柳虹写过情书,但被她婉言谢绝了。不过善良的她面对郑大勇时,依旧是笑脸相迎的。想入非非的郑大勇那天晚上喝醉酒后,在失控的状态下强暴了柳虹,铸成大错。不久,判决书下来了,郑大勇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两个月后,柳虹发现自己怀孕了,母亲详细问了她的生理情况及与张传承分别前同房的情况后,母亲一口认定这孩子应该是张传承的。她问母亲:“你敢肯定吗?”母亲说:“应该不会有意外。因为被郑大勇强暴一次就怀孕的可能性不大。”有这话垫底,她侥幸地想:但愿这个小生命是她与丈夫新婚蜜月留下的爱情结晶。
在全家人的关爱下,第二年2月25日,柳虹顺利生下了儿子。孩子生得眉目清秀,越看越像她。从深圳回来为儿子办喜酒的张传承,将儿子搂在怀中,那股亲热的父子之情使这个家充满幸福和温馨。
试问孩子何来
2001年正月初八,回家过年的张传承正准备到深圳继续打工时,突然儿子张强强得了重感冒,发了几天高烧。一周后,突然流鼻血不止。柳虹和张传承抱着孩子来到襄樊的医院。当时强强非常虚弱,需要输血。张传承和妻子同时伸出手来,然而血型检验的结果表明:张传承A型,柳虹A型,张强强B型。“这血型不对呀!”医生向他俩投来疑问的目光。
张传承的脸顿时像锅底似的黑得可怕。
这时,孩子的病情确诊了——急性白血病,最好的治疗方法是骨髓移植。
柳虹和张传承当即把儿子带到武汉治疗。夫妻俩给儿子做骨髓移植HLA配型化验时,夫妇俩都未能与儿子配上型。这时,柳虹从检验报告上发现了一个让她不信也得信的秘密:骨髓配型检测的是组织相溶性抗原系统的6个基因位点,父母与子女的基因点至少应该有50%是相同的,但是张传承与强强却根本没有相同的基因位点,也就是说,强强不是张传承的儿子。
在丈夫的再三逼问下,柳虹向他断断续续道出了遭遇强奸的实情。
张传承一听,差点昏倒。不久,他们离婚了。
离婚后,突然的变故使柳虹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但她强忍眼泪用母爱去护理病中的孩子,她只有一个想法:孩子无辜,孩子无罪!只要孩子有百分之一救活的希望,我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大狱内外血脉真情流淌
为了挽救儿子的生命,柳虹找遍亲朋好友借了15万元钱后,立即让医院给儿子化疗,同时开始寻找合适的移植骨髓供者。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强强的病情一天一天加重,配型骨髓还是没有找到。总不能看着儿子死呀?柳虹把挽救儿子生命的唯一希望寄托在大狱内郑大勇的身上。她本来想亲自到监狱向郑大勇求情,但她不愿面对他,便托厂领导亲自出面说服郑大勇。
2001年4月10日,柳虹所在的棉纺织厂的厂领导来到监狱,找到正在服刑的郑大勇,告诉了他全部事情经过。
郑大勇开始怎么也不相信与柳虹只一次就有孩子。可医院的证明写得清楚明白,于是,他让厂长捎话对柳虹说:“我相信科学,如果我的骨髓能和孩子配上型,那就证明强强是我的儿子,为救自己的孩子,别说献造血干细胞,就是献上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一个星期后经上级批准,郑大勇在狱警们的押送下到附近医院做了HLA配型化验。两天后,化验结果出来,他与强强的基因点居然有5个相同。拿着化验单,郑大勇悲喜交加:“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柳虹那里,她流着泪,抱住儿子说:“有个叔叔要为你捐献骨髓,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被化疗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强强问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为我捐髓?为什么爸爸的骨髓和我配不上,那个叔叔能配上呢?”面对孩子的提问她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地擦那越擦越多的泪。
然而,一般骨髓移植手术从注射刺激因子到提取造血干细胞需要6到8天,而按照监狱的制度,服刑者狱外停留时间最长只有3天,并要保证犯人的人身安全。监狱方面出于人性关怀,立即向上级部门汇报,经主管部门批准后,2001年10月,郑大勇在狱警的陪同下,乘专车来到了武汉一家医院捐髓。
医务人员成功地从郑大勇身上抽取了50毫升造血干细胞,并替强强移植。
奇迹是在13天后发生的。经过检测,强强体内的白细胞值开始升高,身体逐渐恢复。一个月后,脸色红润的强强走出了医院。
仁善女人嫁给施暴者
2002年3月6日,柳虹带儿子来到了监狱。当郑大勇被管教干部喊出来的时候,随着一声稚嫩的“叔叔”的叫声,强强已奔到他的面前。郑大勇激动地一把将强强搂进怀里,含着热泪仔细地端详着:长高了,胖了,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瘦弱。儿子用手指着门口:“我妈也来了。”郑大勇抬头望去,这一望如同遭到雷击一般,他做梦也没想到柳虹会来看他。
此刻的柳虹,真切感受到了他的忏悔。她说:“我确实恨你,但今天我是和孩子来感谢你的,要不是你献髓孩子就没命了。”
郑大勇泪流满面地说:“柳虹姐,是我害了你,你再难也要把孩子养大呀!”
泪水悄然从柳虹脸上滑落,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走过去,扶起郑大勇:“只要你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重新做人比啥都强。请你放心,我会带孩子常来看你的。”几句话让七尺汉子再次失声痛哭。
柳虹从监狱回家后,将过去对郑大勇的恨用沉默尘封起来,给狱中的郑大勇写去了一封封带着鼓励、希望和支持的信,她要以自己的真情给郑大勇送去一份悔过自新的信心。
按照规定柳虹每月探监只有30分钟的时间。每次,柳虹就利用这宝贵的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鼓励开导他,和他进行心与心的交流。对于柳虹来说,30分钟实在太短暂了,千言万语说也说不完。因此,每次来探视前,她就写上满满的几页信,带给他看。
从此,郑大勇身上充满了干劲,由于他表现出色,一次又一次地获得减刑机会。
2003年2月18日,正在给儿子缝补衣服的柳虹听见院门一响,以为是强强放学了。抬头一看,郑大勇背着铺盖一脸肃穆地站在她的面前:“虹姐,我提前出狱了,俺是来看孩子的,这些年你太受累了,俺……”郑大勇喉头哽咽了,他恨恨地捶了自己一拳:“唉,俺真不是人啊!”
“大勇,你别再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你今后要争口气,活出个人样来!”这质朴真诚的话语如涓涓细流滋润着郑大勇一度干涸的心田。
从此,郑大勇像换了个人似的,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他办起了小卖部,由于他本着诚实经商的原则,生意越做越活。2003年6月,他在棉纺厂门口办起了“赊销”商店,按质论价销一些厂家的存货,信用付款,不合适包换。200多辆摩托车,180台电视机……他把小店盘活了,仅用了一年时间,他就站稳了脚跟,荷包也鼓起来了。
先后有几人向郑大勇提亲,但他都婉言谢绝了。他说:“这辈子除了柳虹姐谁也不要。”
针对柳虹和郑大勇的关系,缄默几年的谣言又烽烟四起,且来势更为凶猛。大家怀疑柳虹是不是当年就对郑大勇有情。柳虹的家人听了传言后更是视她为耻,基本上不再联系。这在柳虹刚要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令她心痛欲裂。柳虹只好暗示郑大勇以后不要再到家里来了,他却激动地说:“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虹姐,这么多年你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些呀!再说……俺就是看你好,你要是不嫌弃俺,俺想娶你做老婆,俺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别说了,那不可能!”柳虹流着眼泪说。
“虹姐,俺要把以前欠你的都还给你,俺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一定要相信俺呀!”躺在床上,柳虹辗转反侧。说这事来得突然也不尽然。郑大勇每次到她这里都很勤快,她看得出他是在竭力用行动弥补以前的过失,用真诚换取她的信任,用忏悔抚平她流血的伤口。其实他这个人本质并不坏,只是酒醉后一时糊涂,而且他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难道一个人犯了错误就永远抬不起头来吗?可是,自己若是同意了……那岂不是会被街坊四邻笑话?
郑大勇还是照常三天两头往柳虹这边跑,帮着干一些繁重的家务活,却不再提求婚的事情。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了,郑的经营范围不断扩大,生意越做越红火。他推倒了原来的住房,盖起了楼房。大家再不像从前那样小瞧他了,对他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柳虹高烧不退,郑大勇过来帮忙。吃晚饭时,强强对郑大勇说:“叔叔,您一个人烧火做饭挺麻烦的,以后干脆就在我家吃吧!妈妈,您看好吗?”连孩子都这么说,她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她把强强紧紧地抱在怀里说:“快叫爸爸,这个叔叔才是你真正的爸爸呀!”郑大勇再也抑制不住积蓄的泪水,抱住强强哭作一团……
儿子一番话,成全了父母的婚事。2004年中秋节那天,柳虹和郑大勇幸福地结合了。
幸福观点:一宗强暴案件,最后以幸福结合结尾,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但还是真实地发生了。
不过,我们要说的是,罪恶毕竟是罪恶,伤害毕竟是伤害,他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和良心的谴责。好在,他已经忏悔了,并且用自己的行动来忏悔。好在,她最终原谅了他。
在此,献上迟到的祝福,愿他们把将来的日子过得美满,愿孩子健康成长。
掩卷而思,我们最想说的是,但愿这样的故事从一开始就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