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陕西的杀妻案

秦　弦

2005年1月19日，咸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广受关注的原咸阳市秦都区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陈平涉嫌故意杀人、私藏弹药、受贿一案作出一审判决，以犯故意杀人罪判处陈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私藏弹药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听到判决，在法庭上一直故作镇定的陈平黯然落泪，深深地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正是这个仕途一帆风顺、为人精明机巧的46岁的检察长，在2003年9月29日凌晨亲手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酿造了曾震惊陕西的“9·29大案”——

报案

2003年9月29日，国庆节前的咸阳市区沉浸在祥和欢快的节日气氛中。当日13：00时左右，秦都公安分局忽然接到秦都检察院检察长陈平的报案：自己的妻子被人杀死在家中……

迅即，数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向位于咸阳市闹市区的福园小区。陈平家的防盗门紧紧锁闭，陈平称由于早上上班匆忙，把防盗门钥匙忘在了家中。警方派人火速找来了三个修锁匠，费了好大功夫，方将防盗门撬开。进入屋内，但见陈平的妻子-38岁的汪玲穿着紫色睡衣横尸床上，双手和两只脚被几条尼龙绳紧紧捆扎，身上血肉模糊，床上血迹斑斑，被子乱做一团，现场惨不忍睹……

经警方现场勘查，死者胸部和腹部被凶犯共刺了23刀，导致其心、肺、脾破裂后失血性休克死亡；室内发现血迹和血手套印痕等多处，并发现有二行皮鞋鞋印；同时，室内发现大量现金及存折、有价证券等，没有发现任何作案工具。意外的是，警方还在陈平家发现了138发军用子弹。

根据现场勘查情况，警方初步认定，汪玲是在睡着之后被人捆住手脚，而后用刀刺死。

那么，陈平是怎么知道妻子被害并报案的呢？

当时，陈平是这样向警方述说的：今天早上7:40我离家到单位上班。到单位后，我先处理了手头的几项工作，然后去丰达贸易公司办事。11:20左右，我的一个朋友刘X打电话给我说他因有急事找汪玲，但家中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汪玲的手机也一直关机。我就让他继续联系。11:40时，当我和几个朋友吃饭时，刘X又打电话来说还是怎么也联系不上汪玲。于是，我便自己打电话联系，但也是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机。无奈之下，我只好打电话给3层的邻居，让他帮忙去家里看一看汪玲在不在。不一会，邻居回电话说敲了好一阵门但家里一直没人应声。由于汪玲的手机平日一直开着，所以我就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便和几个朋友于12:20左右回到我家,怎么敲门也敲不开。因我把钥匙忘在家中,所以便借来梯子,让一朋友从阳台爬进家中,结果发现汪玲被人杀害家中……

很快，检察长之妻被杀于家中的消息在社会上传扬开来，各界对此议论纷纷，许多人认为要么是陈平办案遭遇报复，要么是胆大妄为的不法分子图财害命。对于此案，陕西省、咸阳市和公安部都极为重视，要求咸阳警方要集中力量，限期破案。随即，咸阳市成立了以市公安局局长、副局长、秦都公安分局局长为负责人的“9·29大案”专案组，夜以继日地全力展开侦破。

真凶

根据警方的现场勘查结果，案发时陈平家里的门窗均无撬动破坏痕迹，且室内的现金、存折、股票、债券等没有失窃，所以，专案组基本排除了外人破户入室抢劫作案的可能。而后，根据警方调查掌握的汪玲日常安全习惯、起居习惯和汪玲遇害时身着睡衣等情况，专案组又排除了汪玲自己开门让外人进入的可能。同时，按照法医的鉴定结果，在警方进入现场时，死者可能至少已死亡8小时左右。另外，根据陈平家邻居等提供的情况，陈平与妻子近几年来经常在家中吵架乃至打架，夫妻感情明显不和。所有这些，使得疑点越来越多地集中到报案前5个多小时才离开家中的陈平身上。

在公安部门全力破案的同时，在亡妻追悼会上曾痛哭失声的陈平早已恢复了昔日的神采，2003年11月，他在咸阳一星级酒店大摆筵席，答谢在汪玲死后曾帮助操办后事及送礼吊唁的各路人士。酒桌上，陈平放言：“虽然痛失爱妻，但是，我陈平不会倒下，我要比过去活得更好活得更旺……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公安部门能早日破案，抓获凶犯……”

也就是这次筵席之后，陈平得知公安部门已对他实施秘密监控措施。为此，他打电话给几位有关领导，对警方对他的怀疑热嘲冷讽，怨气冲天。然而，根据一系列有力的证据和大量调查，警方认定，杀害汪玲的凶手就是她的丈夫陈平。

2004年1月18日，在请示上级有关部门后，咸阳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陈平实施刑事拘留。

由于陈平长期在检察部门工作，熟知司法部门的讯问手段，所以面对审讯，他或者保持沉默不吐一言，或者自我吹嘘乱引话题。这样，专案组从陈平嘴里得不到任何东西，案件一度陷入了僵局。为了尽快破案，2004年1月25日，咸阳警方通过公安部请来了国内刑侦鉴定专家袁国平、王清举协助破案。

痕迹鉴定权威袁国平在案发现场一丝不苟地勘查了十多个小时，结果意外地在死者当晚盖的粉红色太空被上发现了一个掺杂着血迹的弧形刀印。袁国平认为，这把弧形刀就是作案工具。于是专案组围绕这把弧形刀的来龙去脉，展开重点调查。同时，足迹鉴定专家王清举也对案发现场留下的两行皮鞋鞋印展开了一系列缜密的分析鉴定。

经过大量调查摸排，警方得知，陈平的同学张X曾送给陈平和其他三位同学每人各一把十分精巧的弧形工艺短刀。很快，警方从其他三人处找到了这3把工艺短刀，经鉴定，死者所盖被子上残留的弧形刀印与这种工艺短刀的刀印完全吻合，经试验，死者身上的刀痕也与这种工艺短刀的刀痕完全吻合。

“4把刀找到了3把，只有陈平手里的那把不见踪迹，陈平说他的那把刀不慎遗失了。但此时，我们已进一步坚信陈平就是作案者。”专案组的孙警官说。

而根据王清举对现场遗留的两行足迹的鉴定，作案者的足迹特征、行走习惯动作与陈平的足迹特征和行走习惯动作完全一致。

大量证据表明：凶犯只能是陈平！

招供

2004年2月18日，咸阳市秦都公安局以涉嫌故意杀人罪、私藏弹药罪宣布逮捕陈平。

在大量有力的证据面前，陈平无论怎样狡辩都难自圆其说，他的心理防线一步步崩溃了。2004年3月初，他终于向警方交代了自己的罪恶行径——

陈平和汪玲是1983年结婚的，婚后前十多年，俩人互敬互爱，感情很好。但其后，因为性格不合，俩人的感情日趋淡漠，经常因各种生活琐事而争吵不断，几乎是二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陈平逐渐对汪玲产生了严重的憎恶心理。

2003年9月28日，因为一件关于朋友的琐事，陈平与汪玲再次发生严重争执，两人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争吵中，汪玲指斥陈平当了个小小检察长后，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越来越张狂了等等。

在大吵了十几分钟之后，汪玲甩下还在大吵大嚷的陈平，进卫生间洗澡了。怒火中烧的陈平独自坐在客厅里，回忆起他平时与汪玲的种种摩擦和矛盾，他越来越感到怒不可遏。“干脆今晚除掉她……”下定这个决心之后，此前已数次设想过除掉妻子的陈平将5片安眠药放入水杯中冲满水，待汪玲洗完澡出来后，他一边表示认错一边把水递给了妻子，看着汪玲喝完这杯水回房睡觉了，他又在客厅看了一会儿报。

约一小时后，陈平回到卧室，发现汪玲已沉睡过去。和衣上床后，陈平全无睡意，看着身边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妻子，他的内心也曾激烈地斗争过，但是，一想到汪玲多年来的种种“不是”，一想到汪玲死后自己便可和年轻貌美的情人长相厮守，一想到自己作案后谁也怀疑不到堂堂检察长的头上……蓄谋已久要除掉妻子的陈平又进一步坚定了杀妻的决心。

约凌晨4时左右，陈平起身下床，从书房里找出原先早已准备好的一双白手套戴上，然后，持着朋友送他的那把工艺短刀、拿着几段尼龙绳回到卧室。他先用尼龙绳将沉睡的汪玲的手脚牢牢捆上，然后，疯狂地用短刀连刺妻子胸部、腹部达23刀，致其心、肺、脾破裂而失血性休克死亡。

在确认汪玲已死了之后，他又戴着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套、穿上皮鞋，有意在屋内多处留下胡乱翻动的血痕，在地毯上留下两行假足迹，并在汪玲的尸体上放上了数根他人毛发，图谋制造一个抢劫奸杀的假现场。

在伪造现场之后，陈平将作案用的所有工具装进一个文件袋，凌晨6时许悄悄出门，将文件袋抛入了渭河。随后，他又悄悄回到家中。7:40左右，他若无其事地坐车到单位去上班了……

审判

2004年12月21日-22日，咸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陈平涉嫌故意杀人、私藏弹药、受贿一案，因涉及诸多证人隐私，所以，咸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了不公开合并审理。

法庭上，公诉人指控陈平因与汪玲感情不和，最终竟用刀杀死汪玲，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指控在陈平家中搜获138发军用子弹，其行为已构成私藏弹药罪；指控2002年7月底，秦都检察院反贪局在调查西部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咸阳西兰路证券营业部涉嫌挪用股民资金案线索过程中，陈平在收受该营业部经理樊祥鲁40万元贿赂后，做手脚使此案件的调查不了了之，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

而在庭审之前和庭审中，陈平全盘翻供，全面否认了自己以前的供词，辩称自己没有杀妻也没有受贿。两位来自北京的著名律师也为陈平作了无罪辩护。但是，在公诉人提供的大量证据和证人的大量举证面前，陈平的辩称前矛后盾，漏洞百出，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2005年1月19日，咸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陈平案作出了一审判决，长达65页的判决书对控辩双方争议的焦点问题及相关证据进行了大量细释，最终认定：陈平构成故意杀人罪、私藏弹药罪、受贿罪；决定对陈平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幕后

虽然陈平已被一审判处死刑，但是，对于陈平案，不少人还是颇多不解，比如，陈平为何要杀害他的妻子？他和妻子感情不和为何不选择离婚？他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杀害妻子的后果吗？……

“如果细细分析一下近十几年来陈平的人生际遇和发展轨迹，这些疑问便拨云见日，不言自明。”咸阳市检察院的张检察官说。

陈平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妻子——

据几位曾与陈平相知的人士分析，近些年，随着陈平职位的升迁，讨好、奉承、巴结他的人越来越多，但汪玲对他却一直始终如一，从不高捧，在许多家庭事务上，经常与他据理力争，有时还免不了当众挖苦奚落他两句。性情柔中有刚、绵里藏针的汪玲也许是想经常泼些冷水，让被权力带来的魔力冲昏了头脑的丈夫清醒清醒，但她错了。自从当上反贪局长后，许多人就感到陈平一天天变了，变得越来越霸道越来越专横了，他已习惯了以他为中心的众星捧月，他已听惯了到处一片唯唯诺诺之声。“陈平曾多次说过，在咸阳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没有他过不了的坎。权力已使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也使他越来越难以忍受汪玲对他的不恭了”，陈平的一位朋友说。

2000年，在把十五岁的儿子送到澳大利亚留学之后，对妻子日趋厌烦的陈平认识了年轻美貌的银行职员小S，小S刚从大学毕业不久，明眸皓齿，气质不俗。很快，两个便打得火热，频频偷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汪玲便知道了这一情况。其后，夫妻二人的感情更是雪上加霜，吵闹不断。天长日久，陈平便逐步产生了欲除掉妻子的念头。

陈平为什么不走离婚这条路呢——

在陈平被刑拘之后，许多人对聪明能干、前程似锦的陈平为何不选择与妻子离婚而要残害妻子百思不解。据一位办案人员透露，其实，陈平之所以选择杀妻而不是离婚也有他的难言之隐：一方面，近几年，关于陈平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汪玲曾放言，如果陈平要和她离婚，她就将陈平所有见不得人的事向有关方面告发。急于再上一个官阶的陈平当然不愿意因为离婚而闹得满城风雨，影响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另一方面，据知情人士透露，陈平与汪玲结婚几年后，汪玲从所在企业下岗，随后，她便开了一家粮油经营门市部，生意兴隆，越做越大。后来，汪玲又相继涉足洗浴、运输、餐饮等多类经营，更是财源滚滚，盆满钵盈，富名远扬。对于家里丰厚的资产，汪玲认为是她辛苦经营所得，而陈平则认为是生意伙伴们仰仗他的权力并由他在幕后操作各种关系的结果。汪玲曾向陈平提出，如果他执意要离婚，她要分割一半的家庭财产。而汪玲不知道，在陈平的心理天秤上，二十多年夫妻之情远抵不上一半的巨额家庭财产更为珍贵。

正是这些因素，导致陈平最终处心积虑地要杀掉汪玲。

陈平难道就不怕暴露吗——

据一位警官的分析，近些年仕途上的一帆风顺严重助长了陈平的盲目自大、不以为然心理。他认为，作为一个堂堂检察长，如果他杀了汪玲，根本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同时，作案前，他亦曾多次进行过谋划，早就设想着制造一个图财害命的假现场而金蝉脱壳。此外，长期在检察部门工作的陈平还有一个心理：近几年，大案要案这么多，如果警方在几个月之内破不了案，天长日久，此案自然会成为一个悬案而不了了之……

多行不义必自毙，聪明反被聪明误，尽管陈平机关算尽，但最终，这位灭绝人性的检察长仍难逃恢恢天网……

据一位警官的分析，近些年仕途上的一帆风顺严重助长了陈平的盲目自大、不以为然心理。他认为，作为一个堂堂检察长，如果他杀了汪玲，根本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同时，作案前，他早就设想着制造一个图财害命的假现场而金蝉脱壳。此外，长期在检察部门工作的陈平还有一个心理：如果警方在几个月之内破不了案，天长日久，此案自然会成为一个悬案而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