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日记将贪官拉下马

2005-04-29 00:44李和芳
党员文摘 2005年6期
关键词:家当来客表叔

李和芳 黄 山

表叔要我记载“送礼账”

我今年34岁,是安徽省肥东县陈集乡人。因为家里很穷,我小学毕业就辍学了。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和姐妹们一起到北京闯荡,跟着老乡学做保姆。

我的家乡肥东县是有名的革命老区,这里曾出过很多“大官”,至今仍有不少人在京城担任各级领导。因为我做事勤快,再加上老乡之间相互介绍,没过多久,我就认识了不少老干部。这些老干部虽然职务很高,但他们的一身正气却时常令我感动,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可贵的东西。

2001年春节后,在安徽省滁州市定远县当县委书记的远房表叔陈兆丰的盛情邀请下,我来到了他在定远县城的家当保姆。走进他的家门,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竟住在三间旧瓦房里,屋顶是纤维板,地板是普通瓷砖,墙壁是石灰粉刷的,家电和家具也都非常一般。

陈兆丰50多岁,个头不高,说话声音不大,很平易近人。陈兆丰的爱人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照料她的生活、收拾家务和接待客人。

到陈家的当天晚上,就有几拨人上门找陈兆丰办事。第一个是某局副局长,当时,陈兆丰连家门都没让他进,只是站在院子里跟他说了一会儿话。那人好像说想“挪挪位子”,然后就想留下几盒高级礼品,但被陈严厉制止,并让他拿了回去。我对这位表叔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庆幸自己又遇到了一位“清官”。

有一天下午,来了一位客人,提着大包小包。偏偏陈兆丰和他爱人都不在家,我又不认识来客,就劝他改日再来。但没想到,他软磨硬泡,硬要我收下礼物才走。我不敢擅自作主收下礼物,于是,把来客推出了门外。晚上陈兆丰回来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他。陈兆丰当时的脸色很难看,说:“来我家的客人大小都是官,你怎么能把他们拒之门外呢?以后我们不在时,你不要自作主张,先把东西收下,然后记下来人的姓名和送的东西,以后我再退给他们。”

此后,再有人来,我就按照陈兆丰的嘱咐收下东西,然后记下来客姓名、职务和所送东西的名称。渐渐地,记载这些情况成了我的习惯。

2002年春节期间,来陈兆丰家送礼的人在外面排起了队。陈兆丰把我叫过去,说:“这些人给我送礼,要是当面拒绝,他们会说我架子大,不贴近群众。你一定要帮我记清楚。”很多人放下东西就走了,也有人丢下的是一个大信封。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送的都是钱。

此后,在陈兆丰的进一步要求下,陈家的开支、收入和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详尽地记下来,包括时间、地点和人物,一应俱全,其中大部分是来客送礼的内容。到了后来,我还养成了临睡前记日记的习惯,就是把当天在陈家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记下来。

表叔原来是大贪官

2001年9月10日,陈兆丰要去北京出差。他知道我在北京与一些领导熟,就要我去当向导。陈兆丰对我说:“你在不少领导家当过保姆,对他们家的情况比较熟,就由你带着我们到领导家跑跑。但你不要说现在在我家当保姆,就说是我的亲戚。”我问:“找那些领导做什么?”陈兆丰说:“我们县是革命老区,还很穷,我这个官不好当啊,我是为县里跑项目来的。”我觉得这是为县里办事,自己应该尽心尽力,就带着他跑了一些在京的肥东和定远籍的领导家。陈兆丰带了一些家乡的土特产送给他们,但我发现陈兆丰到那些领导干部家并没有谈什么项目。回来的路上,陈兆丰对我说:“自古以来都是朝里有人好做官,我们这些地方官能不依靠他们吗?”我这才明白,原来,陈兆丰是想利用我到京城跑关系。

在陈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得知陈兆丰的儿子在合肥住着价值100多万的别墅,还有私家车,而他只是一个办事员。我的心里渐渐生出了疑团: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钱?他不是说要把那些人送的礼都退回去吗?他自己为什么住得这么差,却让儿子住着豪华别墅呢?我把这些疑问写进了日记。同时,我也开始做起了“有心人”,觉得要重新认识陈兆丰。直到2001年中秋节,陈兆丰的爱人无意间说出他们家在这个“节”光是礼金就收了50多万元,我才看清了陈兆丰的真实嘴脸。

定远县有55个乡镇,近百万人口,办事员想升副科,副科想升正科,正科想进城,在城里的清水衙门工作的想调到有“油水”的单位……这样仅职务调整这一块,每年就有数不清的人来找陈兆丰。我就亲眼见到某厂厂长想进机关工作,给陈兆丰送了两万元钱。陈兆丰先是答应让他到一个“清水衙门”当副职,但那个厂长不满意,就接着送礼。陈兆丰又答应把他调到一个“有油水”的部门当副主任,然而,这个厂长还是不满意,继续送礼,这次送的是一条杂牌香烟,但打开后里面全是现金。最后,陈兆丰把他调到了一个“有油水”的局当了书记,那个厂长这才安心。

我在很多官比陈兆丰大得多的领导家当过保姆,人家就是收下下级送的家乡土特产,也要付钱,哪有像陈兆丰这样胆大的?不知为什么,我开始有一种预感:陈兆丰有一天会出事!

日记令贪官成囚犯

此后的日子里,我发现陈兆丰已经不把我当外人了,他让我接下的礼品,甚至是红包,也再不提退给人家了,而且总是根据所送礼品的档次给对方办事。我越来越感到在他家里干活不踏实,开始有了换一份工作的念头。2002年初,听说陈兆丰要调到市里当大官,我就想利用这个机会离开陈家。于是,我请假回家看孩子。

谁知我到家的第四天,陈兆丰就让他的司机到肥东把我接回了定远。陈兆丰一见到我,就说:“我要带你再去一次北京。”在路上,陈兆丰对我说:“我可能马上要到市里当人大副主任,但是现在遇到了一点困难。上次去北京,我发现你跟某领导很熟,这次你要帮我说说话。”

到了北京,我们马不停蹄地跑了几个领导家。因为陈兆丰的人头没我熟,根本就说不上话,事情都是我说的。可那些老领导们一点情面也没给我,他们说这不是我应该问的事,要按组织原则办事,并把陈兆丰送去的礼物全都退回。北京军区有位定远籍的老领导脾气非常大,不光把陈兆丰的红包给扔了,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尽管在北京碰了钉子,可两个月后,陈兆丰还是当上了滁州市人大副主任。2002年6月,我坚持要辞职回家。临走的那个晚上,陈兆丰跟我说了很多,他说在领导家做过事的人要懂得“规矩”,不该说的不要乱说。我答应了他。

不到半年,陈兆丰就出事了。原来,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大量的检举信像雪片一样飞到了市纪委书记的案头上。信中揭露了陈兆丰在定远担任县长、县委书记期间,通过提拔干部,调动、安置工作,解决编制,承揽工程等手段,大肆收受钱财,并借年节、生病、出国、子女上学及婚庆之机大量接受他人现金。但所有这一切,纪检部门都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不久,纪检部门的工作人员找到了我。我把那本日记交给了他们,它成了陈兆丰贪污受贿的重要证据。

鉴于陈兆丰贪污受贿高达900多万元,已经涉嫌犯罪,安徽省纪委于2004年6月将此案移交到了司法机关。虽然目前尚未进行最后的宣判,但等待他的定会是法律的制裁!

我的日记成为陈兆丰的罪证后,社会上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我“阴险”,记人家的黑账;还有人说我对陈家的事情这么清楚,自己也一定不干净;但更多的人说我做了一件好事,帮助有关部门为民除害。说实在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但有一点不容置疑,那就是,即使没有我这本日记,陈兆丰早晚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因为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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