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都市,不堪回首那二十五个日夜

2005-04-29 00:44
幸福 2005年7期
关键词:阿珍木子笔会

萧 斐

诗人顾城曾经写过一首诗:“我总觉得,心灵曾依恋在一起,像一窝野蜜蜂,因为生活的风景,飞散在远方。”本文中的男主人公木子,与女主人公、文学爱好者阿珍,为了寻求心灵上的安逸、平和,寻求人世间真正的返璞归真,两人相约离开现代都市,走进丛林,开始了与大自然灵气相通的生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猛然发现……

发生在笔会上的浪漫故事

木子于1966年出生在湖南省西南部的一个山区小县的普通农民家庭,自小爱好读书写作,在大学念书期间,木子勤奋笔耕,在一些大报刊上频频亮相,发表了逾10O篇(首)优秀的散文、诗歌,成为沪上众多高校间小有名气的校园才子。

1990年,木子成功地完成了大学4年的学习生涯,回到家乡,在长沙市的一家省级刊物担任编辑、记者。工作以后,木子凭借厚实的文学基础与丰富的生活实践,在短短的三、四年当中,在全国多家大型纯文学刊物发表了若干中、短篇小说,在群星灿烂的“新生代”作家队伍里争得了一席之地。

1996年,木子结婚了。他的妻子小谭比他小6岁,长沙市本地人,一个脾气温柔、相貌可爱的“居家型”普通女工。小谭生活料理能力很强,且善解人意,是木子的贤内助。2000年,他们有了一个聪明的男孩。新婚燕尔时,两人卿卿我我,倒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但时间一久,木子发现,自己与小谭文化水平相差太远,小谭对他的文学事业又不感兴趣,两人缺乏共同语言。渐渐地,夫妻感情趋向冷淡。

2004年10月,木子被邀参加文化部门举办的一场笔会。在这次笔会活动中,结识了一个叫吴秀珍的女子。吴秀珍出生于一个医务世家,长得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小巧玲珑。1997年,她以优异成绩从省内一家医科院校毕业,被分配在长沙市属的一家专科医院工作。2001年冬,她跟机关年轻干部杨勇结婚了。阿珍是虔诚的文学爱好者,阅读过大量唐诗宋词与国内外情爱小说杂志,向往浪漫的两性生活,多愁善感,精神世界非常丰富。偏偏杨勇不解风月,结婚后虽然仍对她很好,工作也挺有成绩,但成天只知上班下班、打麻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由于内心空虚,他把大量时间打发在抽烟、酗酒上,每天不是醉醺醺的就是烟臭满身,而没想到陪阿珍逛逛公园,走走商场。阿珍多次劝他没用,只好暗自叹息,黯然神伤。

阿珍由于有着较全面的文学素养,有着自己的多情个性,有着女人写作的细腻、真切,她的诗作具有一种古典的淡淡哀怨。她曾把这些诗作中的一部分尝试着投到了木子那里,木子透过这些虽稚嫩但不乏个性创造与文学色彩的文字,看出作者的灵气,慧眼识珠,从中精选出一组诗在自己刊物上发表了出来。

这一次笔会,刚报到的第一天,阿珍就见到了木子,两人有过短时间的交流。因为工作忙,木子只好简简单单地勉励她继续努力写,有什么好稿再投给他,有什么看法可跟他商讨。虽然平平静静的,还是很让阿珍激动。她没想到,自己崇拜的大作家木子这么年轻,他的独特气质,更是让她着迷。阿珍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木子的一举一动,看着木子在会上发言时的神采飞扬、在会下应对时的游刃有余,她觉得似乎自己身上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她甚至听得到这细微的声响。

木子是知名作家,又发表过不少与会作者的作品,许多人给他投过稿或通过信,大家都要找他谈心、请教。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人簇拥着他。阿珍很想找个机会与他单独在一起说说话,却没法做到。

为期一周的笔会眨眼间就到最后一天了。阿珍想,自己再不争取,机会恐怕就没有了。10月18日晚,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趁人家不注意时给木子递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娟秀、工整的两行字:“木子先生,明天上午9点30分想约您单独谈谈,地点在招待所音乐茶座包间,不知您能否赏脸?”纸条一递过去,阿珍觉得心跳加快,拿纸条的那只手早已汗津津了,两张脸蛋则又红又烫,像是刚在烈火旁边烤过许久。

19日上午是自由安排。从清晨刚醒来,阿珍的心一直有些慌张。她呆坐在房里,什么事也没法干。她早早修饰、打扮好了自己,来到音乐茶座等着木子。9点30分刚过,只见木子从外边匆匆走进来。一见他的身影,她的心扑通直跳。见到阿珍,木子马上向她道歉:“有劳您久等了,很不好意思。”阿珍赶紧说:“没什么,没什么。耽误您的宝贵时间,还得向您表示感谢。”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

两人开始畅谈文学。由于有共同爱好,他们交谈得非常投机。阿珍刚开始还有点拘束、顾虑,但很快就被木子的随和、风趣所感染,也变得稳定、开朗了。一个上午两个半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展现在木子面前的阿珍,正如其诗歌一般,是一个多情、细腻、温婉、清丽的出色少妇。跟这样的女性交谈,木子也是颇高兴的。“她的丈夫真幸福。”他暗想。

饭后快分手时,阿珍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您看样子有点忧郁……不过,挺有味的。”说完又暗暗觉得不好意思,自我解嘲地哑然失笑了。木子顿时一言不发,脸色迅速阴沉一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摇了一下头,走了。

木子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他没想到,阿珍竟能如此快发现自己竭力想要掩盖的复杂内心。他那长期荒芜的精神世界,自从遇见阿珍后,仿佛乌云里的一轮明月猝不及防地掠过,亮亮地刺了他一下。下午开会时,他的眼睛久久追寻着观众席中的她。

夜宴结束得很晚。晚上9点左右时分,阿珍独自在房,听见有敲门声,她开门一看,见是木子,她一点也不诧异,似乎这早已在预料当中。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阿珍建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那晚月华如水,招待所后花园影影绰绰,凉爽清静。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木子不由自主地开口了:“我给你讲讲自己的故事吧。”阿珍睁大双眼,理解地点了点头。木子从自己童年时贫寒求学、爱好写作开始讲,到后来如何成名、成家,以及婚姻生活中的苦闷,一古脑儿倾吐了出来。

讲完这一切,木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阿珍。接着,阿珍也三言两语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了他。木子边听边瞪大双眼,眼镜片后的吃惊无法遮掩:“原来你的肚子里也有这么多的苦水。我还老是在想,谁娶了你这样好的妻子,那是一辈子的福气呢!你男人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两人脉脉对视着,阿珍被木子那深邃的目光盯得低下头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一扇心门正在徐徐开启。突然,木子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紧紧拥进滚热的怀中……

10月20日笔会结束,与会人员分头返程。木子、阿珍等一批长沙会员乘包车回家。一路上,两人深情款款,不时对望。到长沙下车后,彼此留下联系电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回自己家去。

家依然是那个样子,阿珍只觉得恍如隔世。瞅着在一场暴风骤雨的做爱后死死寐去、很快又鼾声如雷的丈夫,阿珍独自对天花板叹气。

10月21日清晨,丈夫尚未醒来,阿珍听见有电话铃响。她一摘下话筒,不用说,是木子。木子在电话那头急促地对她说:“我很想见到你。”

8点整,他们在一家咖啡屋碰头。木子沉默一会后,突然认真地说:“我厌倦这种都市生活了。我鄙视世俗、鄙视虚伪、鄙视名利、鄙视雷同、鄙视拧紧发条般的高节奏、鄙视随波逐流式的循环运动。我向往大自然,向往自由自在,向往天真与天籁。”

阿珍听木子激情澎湃地表述着,她很明白木子的心情。然后,木子异样地盯着阿珍,小心翼翼说道:“我有个想法。我已厌恶这世俗家庭的束缚,我要逃离这大都市,去那杳无尘嚣、纯天然纯田园的地方,你愿意跟我去吗?”

起初阿珍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以为那只是文人的一时妄想。见他挺专注的,心想:“是呀,我也对世间现实失望了,我也追求浪漫,渴望超脱,何不趁此机会实现夙愿?”她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

两人很快行动。他们各自回家取钱、拿证件、找随身换洗的几件衣服,很快搭上10点3O分去湘西怀化的直达快车,当天傍晚便下榻怀化市郊一家两星级宾馆。

莽莽森林里的25个难忘日夜

10月22日,他们两人搭长途汽车来到距怀化市区200余公里的木子老家。这是一座群山环绕、风景如画的小城镇。他们在这儿住了2天,10月24日折而向西,先转乘乡间简易汽车,然后步行通过几个农家小村落,进入一片原始森林区,且越走越深。

原野与大山,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没有现代文明对天性的压抑,没有追名逐利与人际纠葛;只有清澈山泉的细流,只有蓝天白云、百鸟欢唱。在这里,钱财、名誉等什么都不需要了。两人在最初的一个礼拜过得非常愉快,大自然对他们而言是全新的、神奇的。

但问题很快就出现了。先是随身带的方便面、蛋糕、冰冻牛肉、火腿肠、奶油面包等全部吃完了,只好在山里摘野菜、摸小龟、逮山兔,然后火烤、水煮来吃。由于没有油盐酱醋等佐料,又或熏得乌黑或尚未弄熟,味道实在是太糟,难以下咽。

山中雨水多,好几次他们被暴雨淋得像落汤鸡,且不时夹带着狂风飞叶,冷得他们直发抖。雨后便是天晴,阳光毒辣,暑气难耐。乍寒乍热,两人都感到体力难支。没几天,阿珍就患上了重感冒。多亏他们还带了些常用药品在身上,病情能及时得以解决,但日晒雨淋之苦他们也总算受够了。

更可怕的是,还有一群又一群蚊子小虫围攻。他们还得提防毒蛇及猛兽。

坚持到11月10日,饥饿、疲劳、害怕、种种病状,弄得他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里还有心思谈情说爱、赋诗著文。两人相视苦笑,犹豫几天后,终于无可奈何地商量,还是下山吧。这种逃离都市、回归自然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走了许久,直到天黑才找到一间孤屋,那是为守林老人修建的。老人见到他俩后,吓了一跳。但在听清来意后,厚道的老人还是留他俩吃了一顿热菜热饭。尽管饭菜极简单,他们仍吃得狼吞虎咽,足见饥肠辘辘。老人满怀同情与迷惑,不断叹气。

休息一夜后,木子、阿珍继续赶路。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有人的地方。去有自己人的地方。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当中。”可他们从未开口,也不愿开口。

他们已经忘了在路上又走了多少天,吃了多少苦头。10月14日中午,两人终于来到一个小镇上。他们正要问去旅社的路,一个很热情的小伙子主动过来为他们引路,然后将他们带到一座破败的院子内,说这儿就是旅社。几个并非服务员打扮的姑娘走过来,边说边扯,不一会后迅速作鸟兽散。两人正奇怪,阿珍一摸口袋:“钱包不见了。”木子这才发现自己也是这样。

被抢劫加欺骗,钱用光了,又没有了证件,他们彷徨在街头,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木子想起,他有个业余作者就在本镇文化馆。他回忆着电话号码挂过去,3分钟后,那位作者朋友来了。在朋友的帮助下,两人终于踏上回家的班车。

当踏上湘江畔的这座南方古都时,他们又一次恍如隔世,但与上一回笔会回来已全然不同。

两人离别前夕,木子终于道出了自己的体会:“阿珍,我们的想法是很不成熟的。脱离现实,失去自己的位置,将寸步难行,甚至葬送人生。回顾这20余天,我将终生难忘!”没有拥抱,甚至没有握手道别,两人分头回家。木子的妻儿正焦急地等着他回去。从妻子小谭的关心、温柔中,木子发现这才是自己的家,这才是自己的归宿,妻子才是最最关爱自己的人。

阿珍回家后,丈夫杨勇快乐得哭了起来,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阿珍展出笑靥,她什么也没开口,任丈夫紧紧搂住自己。她心里想着,原来有时候事情并没有我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坏。人拥有时不珍惜,待到远离它时才发觉那才是真正美好的。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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