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竭城衰:资源危机逼近中国

2005-04-29 00:44潘莹斌
检察风云 2005年9期
关键词:资源

周 军 潘莹斌

一餐15万元的年夜饭,豪华落地玻璃窗,拆了建,建了又拆的城市建筑,重复建设的机场、公路和中小型电站……中国社会正坠入一个五光十色的消耗漩涡中。与此同时,关于中国资源紧缺的警钟声四起。

无序和掠夺性开采使我国遭遇资源“瓶颈”

由于一些自然资源的不可再生性,随着矿区开采年限的延长,一批矿井走向衰老报废,这是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据统计,我国伴随资源而兴建起来的矿业城镇有400多座,其中20%处于成长期,68%处于成熟期,12%处于衰落期。目前全国约有400座矿山已经或将要闭坑,50多座矿城资源正处于衰减状态,面临矿竭城衰的严峻挑战。经济快速发展遭遇了资源“瓶颈”。

煤城,满目疮痍。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着煤炭资源的地方,人们就靠“吃”煤炭过日子,而且不少地方吃得有滋有味,富富足足。但如今一些地方的煤炭资源已近枯竭,人们的生活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到地狱。

山西省是我国煤炭生产第一大省,素有“煤海”之称。2004年全国电力紧张,煤炭紧缺,七大电力企业向国家高层告急缺煤,电厂煤的库存量降至安全警戒线以下,就连山西省也多次向中央申请停电储煤。煤炭的紧缺可想而知。

贵州省是我国南方产煤大省,近年煤炭开发处于快速发展时期,2002年全省产煤5001万吨,2003年猛升至7803万吨,接近整个欧盟的产量。目前,全省合法生产的煤矿达2136个,设计生产能力9426万吨,2004年可产煤8500万吨。在高速开采的背后留下的是什么呢?毕节地区煤炭储量居全省第二,毕节的赫章县有近百口煤井,经过十余年的掘取,该县妈姑镇已成了地地道道的“空中楼阁”。地处镇中心的何家冲等地陆续出现地表下沉,造成近200户民房不同程度开裂受损。

辽宁省阜新市是新中国最早建立的煤电生产基地之一,从建矿到2000年底,阜新市累计生产原煤5.3亿吨,如果用60吨卡车装煤排列起来,可绕地球4.3周。到了2003年底,由于煤炭资源枯竭,阜新市78万人中已有15.6万人下岗失业,到2004年底下岗失业职工可能达到17万多人。全市19.98万居民月收入不足156元,处于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下。

而最令人担忧的是矿区地面的沉陷正时刻威胁着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全市共有13个沉陷区,总面积达101.4平方公里,有2.7万座房屋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有1.52万座处于危房状态,涉及居民2.9万户7.8万人,并已发生多起地面坍塌造成人员伤亡事故。

油城,辉煌不在。石油是“工业的血液”、“黑色的金子”,是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能源。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增长,石油需求量年均递增12%。近十年来,我国的石油消费年均增长率达到7%,而同期石油产量的年均增长速度仅为1.8%,因此不得不靠大量进口。目前,我国已成为世界上仅次于美国的第二石油进口大国。中国石油生产的增长乏力早已成了不争的事实。

1959年9月26日,正值庆祝建国十周年前夕,松嫩平原中部打出了石油,故定名大庆油田。几十年来,大庆油田为中国的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据国土资源部最新统计,占全国石油年产量50%的大庆油田,可采储量只剩下30%,到2020年年产量只能维持在2000万吨左右,而且开采成本也将大幅度提高。根据我国石油可持续发展的方案,大庆油田的产量在未来7年内将以每年200万吨的数量递减,按照目前的储油量和勘探、采油技术,大庆石油仅够开采60年。

与大庆相比,玉门的情况更甚。甘肃省玉门市是新中国最早的能源工业基地之一,是中国石油工业的“摇篮”。到1957年年底,原油年产量达到75.54万吨。然而随着逐年的开采,玉门油田原油储量急剧减少,玉门石油总公司不得不整体搬迁,另谋发展;依油而建起来的玉门镇,也不得不搬到100公里以外重新建镇,老油田如此,新油田也命运多舛。

辽宁省盘锦市是随着辽河油田的开发建设而兴起的一座新兴石油化工城市,然而,盘锦这座建市仅20年的新兴城市如今也陷入生存的困境。

石油的不可再生性,决定了今天石油城的困顿。

有色金属城,生存危机。过去国人曾以“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引以为豪。但是,经过数十年的无序和掠夺性开采,一些矿产资源已日渐枯竭,尤其是有色金属资源日益减少,依矿而建的有色金属城一步步走向衰落。

甘肃省白银市是新中国成立后,因资源开发利用逐渐发展起来的工矿基地型城市,经过50年的开发,累计生产铜铝铅锌四种有色金属367万吨,累计上缴税(利)近54亿元。从1962年到1980年,白银市有色金属产量连续18年居全国第一。然而,目前支撑主导产业的铜资源已枯竭,矿区有色金属资源储量仅有204.2万吨,按年生产38万吨计算,服务年限仅为5年。由于资源枯竭以及资源型企业面临的困难,与之相配套的地质勘探、矿山机械及轻纺企业生产经营困难也在加剧。现在白银城市经济已经出现结构性衰退,城市经济发展缺乏后劲。

安徽省铜陵市一直以矿产资源储量丰、矿种全而闻名于世。但是,到了2002年,铜陵市采掘工业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不足2%,采掘业从业人员1.6万人,不足全部职工的10%,按国际通行标准,铜陵市基本上从矿业城市蝉蜕而出,但矿城留下的后遗症却日益显现。

云南省个旧市也是典型的因锡矿开发而兴起的矿业城市,近年来,以锡为主的矿产资源面临枯竭,锡金属资源保障年限不足10年。而采空区、采矿废石、冶炼渣及尾矿占地面积近百平方公里,复垦率只有0.1~0.2%。

有色金属城,面临着矿竭城衰的可怕局面。

资源型城市正经历着痛苦的转型期

据2004年9月召开的全国资源枯竭型城市经济转型与可持续发展研讨会资料,我国亟待转型的资源型城市共118座,总人口达1.54亿人。由于资源产业与资源型城市发展的规律,资源型城市必然要经历建设--繁华--衰退--转型振兴或消亡的过程。中国资源型城市目前正经历着痛苦的转型期,转型的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但就目前情况来看,非法开采、掠夺性开采仍然屡禁不止,这对有限的资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如此以往,资源枯竭时日不多,我们的子孙将来靠什么吃饭?!

地方财政,杀鸡取卵。资源开采直接关系地方财政,因而一些地方只图眼前利益,不惜杀鸡取卵,至于子孙后代能否端上饭碗根本不放在心上,因此,无序开采席卷矿城。近年来我国电力发展很快,但电力需求增长更快,供求矛盾突出。在加快电力建设的同时,一些地区和企业也出现违背客观规律、违反国家政策,盲目建设电站项目的问题。这种情况如果发展下去,势必导致发电能力大量过剩,严重影响国民经济的健康发展。

贵州省一些地区的火电项目“烧”得地方财政的温度直线上升。2003年贵州省电力行业仅增值税即比2000年翻了一番,达到20亿元,“十五”期末,电力可使贵州省财政增收12.8亿元。电厂建设造就了许多名副其实的“幸福村”。在毕节地区,最先有火电项目落脚的金沙、纳雍两县,得益于电、煤税收,几年时间财政收入翻了数番,成为“先富起来”的典型。紧接着,黔西、大方两县也获准启动了火电项目,全地区8个县市“火”了一半,有10余个乡镇靠煤炭财政收入突破千万元,最高突破4000万元。2003年,贵州省电力以及与电力直接相关的煤矿建设投资超过1000亿元。巨大的投资带来财政的丰厚回报。可是,环境、资源的承受能力,以及因此付出的难以用金钱计算的代价,却没有人去计算。在大方县,数千亩的原始杜鹃花林,仅十几年时间就被乱挖滥采的煤窑砍伐一光。一位山西教授在贵州的一个论坛会上语重心长地劝告:“贵州千万不要走山西走过的路。”然而,这样的逆耳忠言却没有被人们接受。

中国单位GDP耗能之高,数倍于发达国家;中国各项主要产品的单位能耗不仅远高于国际先进水平,甚至高于印度等发展中国家;中国煤在开采、运输、转化过程中效率低,浪费大,一吨资源只顶半吨用……

无序开发,竭泽而渔。矿山的开发对经济发展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无序的、掠夺性的开发,却在加快矿竭城衰的速度。

在山东,由于过度开采,现有原煤储量已捉襟见肘。据统计,目前省属煤矿可采储量不足40亿吨,预计可开采量为22亿吨。照现在的开采速度,十多年后自产原煤将严重短缺。

在安徽,煤炭生产从2002年起就开始高速增长,目前淮南谢一矿、新庄孜煤矿都已接近资源枯竭。在淮北,一些生产矿区接替紧张,部分矿井可采期已低于国家规定。

2002年,拥有600年历史的“中国汞都”贵州汞矿,由于资源枯竭,无可奈何地走向了破产,31万平方米的土地使用权以“地板价”仅拍卖了1000万元。汞矿的数千名职工一夜之间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所。依托百年老矿东川铜矿建立起来的云南省东川市,由于资源枯竭,接替产业未见成效,不得不撤销了地级市建制,成为新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矿竭城亡”的城市。

非法开采,掏尽挖绝。非法开采是造成矿竭城衰的一个恶魔。一些矿区非法开采现象十分严重,这些非法矿主无执照、无资格、无安全设施,但却明目张胆地组织人员狂采滥挖,造成资源的极大浪费,使用国家财产大量流失,而且,这些矿经常发生特大安全事故。在山西,一些非法小煤窑各占一块地盘,以低廉的价格招募外来人员下井挖煤。仅灵石县回祖村,由南向北顺河沟密密麻麻就布满了新旧“黑口子”(非法小煤窑)50多个。这些非法小煤窑之间经常发生流血冲突。

土地资源的高消耗加剧农民失地问题

据有关资料介绍,目前中国已成为世界上荒漠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荒漠化面积约为360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38%,有的地方民众已无生存之地。中国林科院研究员蒋有绪尖锐地指出,中国国土的生态环境已不再安全,若不及时治理,人民则有祸于旦夕之虞。中国农民人均占有土地资源的状况也非常严峻。

推进工业化、城镇化,不可避免地要占用一些土地。但近年来乱占滥用耕地、严重浪费土地的问题,已经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一些地方不具备条件,不经批准,盲目兴建开发区。到2004年8月,全国清理出各类开发区(园区)6866个,规划面积3.86万平方公里,超过全国现有城镇建设用地总面积。一些城市建设盲目铺摊子,建宽马路、大广场,大量占用城郊良田。不少企业盲目圈占耕地,搞“花园式”厂区,厂房该建多层的却建单层,占地过多,有的企业甚至圈占上千亩、几千亩土地搞园区。一些地方为了满足投资商提出的多占土地的不合理要求,压低地价、甚至以“零地价”招商。这些问题导致耕地越占越多,土地利用效率越来越低。

据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周瑞金先生透露,上一个世纪中国的人口与资源问题是通过打土豪分田地、让资源平均化得到了暂时缓解;而这个世纪中国面临的首要问题则是如何为数亿没受过多少教育与技能训练的农村人口找到“饭碗”,而这一问题的解决将是“天字第一号”的难题。1997年至2002年的6年间,我国减少耕地6164万亩,年均减少1027万亩。到2003年底,国家耕地面积已从原有的19.5亿亩锐减至18.51亿亩。耕地的大量减少,意味着许多农民不得不告别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土地,意味着他们仅有的生活资源的丧失。农民失去土地,意味着社会保障能力的丧失,也意味着农民以土地为生的心理平衡防线的崩溃。

一份调查材料显示,浙江省1999年至2001年征用耕地57.7万亩,造成87.8万人失业。一般每征用一亩地,就伴随着1.5个农民失业。专家推算,到2030年,中国“失地农民群体”将从目前约3500万人增至1亿1千万人。这其中将有5000万以上的农民处于既失地又失业的状态。失去土地后,很多人成为游离于城乡社会之间的“边缘人”。他们之中有些人运气好一些,虽然找到了一份工作,也时常处于怕失业、怕生产、怕孩子失学的惴惴不安的心态之中。处于这种心境的农民,与城市有着难以消除的隔膜。对于这些成千上万游离于城市边缘的“失地大军”,如不及时安置和引导,将会对社会发展和稳定产生不利影响。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13亿人口的吃饭问题,始终是我国一件头等重要的大事。保证国家粮食安全,最根本的是保护耕地。近年来,由于耕地面积连年减少,粮食播种面积不断下降,粮食总产量和人均粮食占有量连续几年减少。2003年粮食总产量降至8613亿斤,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最低点。而粮食消费量逐年增加,粮食产需平衡的年度缺口不断扩大。这几年粮食年度缺口,主要是靠挖库存来弥补。耕地大面积减损的趋势若不及时遏止,还将对国家粮食安全构成威胁。一旦粮食出大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对此,我们必须有危机感和忧患意识。

城市资源浪费呼唤可持续发展意识

徐匡迪院士曾经呼吁,要建立资源节约型国民经济体系。在一次谈话中,他说他为瑞典的地铁车站折服——这是一个山洞,没有任何的水泥,完全是生态车站。相比之下,现在国内许多城市都在发展公共交通,搞地铁,走的是前苏联的路子,车站建设得很漂亮。

资料显示,在全国600多个城市中,有400多个供水不足。与此同时,水资源的浪费已经成为城市里的顽症。对节能的道德呼吁,处境日益尴尬。

“因为小孩子不太会用筷子,我们小时候吃的饭掉到桌子上,家长都说要捡起来吃,不可以浪费。现在不是这样了。”徐匡迪感慨。“很多地方都在建大楼,有人总认为,现在经济发展快了,就要搞世界上最豪华的东西。”北京某地铁枢纽新盖的3座大玻璃罩外观的大楼,不考虑遮阳、隔热措施,有人却为它“夏天怎么办”发愁。

2004年,全国出现大范围拉闸限电,高峰时段缺电省份达到24个。供电形势的紧张,关键是因为能源不足。从事建筑环境工程研究的江亿院士对目前我们社会中的一些做法很不理解。比如,有的单位盖楼,都搞大玻璃幕墙,盲目追求建筑形式的美观,却忘了节约能源。有的建筑物搞超大体量,不与室外相连,照明耗电量非常大,从3月份就开始用空调机,直到冬天。有许多宾馆、饭店、会议室的窗户设计得很小,即使白天开会,也要拉上窗帘开着一屋子的灯。当初为什么就不把窗户设计得大一点儿?宾馆在使用时为什么不拉开窗帘呢?

上世纪90年代初,潘家铮院士曾主持过一个关于能源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的咨询项目。在最后的报告中,潘家铮反复强调了能耗问题和浪费的严峻性和节能的重要性,但在向上提交报告时,全国出现能源和电力生产过剩,正在号召大家尽量多用电,报告也就无人理睬。几年以后,形势大变。据有关测算,若全国所有场所均采用节能灯,其效益相当于两座三峡电站的发电量。“为什么我们不花点儿建电厂的钱来开发、补贴和推广节电产品?大城市的空调和冰箱消耗电量十分巨大,为什么不立法淘汰陈旧高耗能的设备?为什么不号召推广省油、省钱的小型汽车?”

2004年9月6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全国危机矿山接替资源找矿规划纲要(2004年-2010年)》。我国一批矿山资源枯竭、接替资源不足的问题,已引起了国家高层的重视,并开始采取措施,使资源型城市迅速转型,实现可持续发展。11月19日,国家主席胡锦涛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发表演讲时提出,应在资源开采、加工、运输、消费等环节,建立全过程和全面节约的管理制度。

毫无疑问,今后中国需要继续改革,但“需要什么样的改革”却成了人们日益关心的问题。当前,要扭转矿竭城衰的局面,首先必须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快资源型城市转型的步伐。

合理开发利用资源,珍惜每一片森林、每一条江河、每一寸土地、每一座矿山,走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的建设之路,矿竭城衰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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