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丈夫和大头老婆

忽如远行客

有一次我照镜子，老公凑过来，我突然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好看了。我把他推过去，又拉过来，终于试验出这个美丽奇迹是因为身边多了个陪衬人。他先是断然否定，逐渐默认，最后发展到他一旦得罪我，就说：要么我陪你照镜子吧。

老公与我对比最鲜明之处在于眼睛，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小眼睛不好看，但还是借此做足了文章。有时我要他与我四目相对，起个标题叫“大眼瞪小眼”。他无力地反击，说是“真眼对塑料眼”——因为我戴了隐型眼镜，他还在我装卸隐型眼镜时跟在旁边，做出不胜惊骇的表情。

后来他找到一较有力的反击法。一天我问他，一个人长着小眼睛，看世界是不是比较残缺？他反唇相讥：一个人整天顶着个大头，不觉得累吗？——至此“大头”二字成为他攻击我最为有力的武器。某日我穷极无聊，又说，一个人为什么要长一双小眼睛呢，是不是睁开时不太累，比大眼睛省力啊？他说，一个人为什么成天顶着个大头呢？噢，我知道了，你是为了减肥吧！

他看见我朝脸上涂面膜，笑道：你在这张脸上花的钱都可以养活一个农民了。又转脸对一个虚空里的人说：这是一个大头，你要是想和她交朋友，一定要夸她漂亮。

我一直认为老公穷得叮当响，连我的朋友都这样以为。没结婚时，老公给我买了个钻戒，有位朋友很不平衡，回家跟她老公说，你看谁谁都那样了，还给老婆买了个戒指。可见这个穷印象何等深刻。所以我周围的人都轰轰烈烈换房子时，我想也没想。直到有一天，无意中拿计算器算他的存折，發现早就够付首期的了，要是早些时买房子，都升值了。我很生气，引用老话骂他：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他笑，你本来以为我是个穷人都肯嫁给我，现在发现天上掉下来这么一笔钱，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是我乐不起来了，房价一路跳跳跳，带着这笔小钱奔走于售楼处，我觉得自己很像多收了三五斗里的农民。可面对那些根本买不起的房子，我还是显得煞有介事，问房型，问物业，问交通……待售楼小姐问答完毕，稍一转身，他就在后面指着我小声说：这个人，她没钱！让我恨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除了刻薄我，有时也对明星指手画脚，跟着我看《结婚十年》，发现徐帆又在演被第三者戗了窝的原配，感叹道：她真是天下第一大老婆；看电影《英雄》里章子怡不时出场，他深感多余，说，怎么跟我的手里的关系稿似的？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他曾严重警告我，不许在文章里写他，发现此警告总未能奏效后，他真诚而又不乏世故地向我建议，要想聚人气，你不如把老公都改成老爸，谁会为一个有了老公的妇女捧场呢？而张嘴老爸老爸的小姑娘，看上去多么天真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