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医院的危机革命

刘俸君

走进医院看医疗

在全国性医院体制改革基本陷入停滞的今天，一些地方出现了自发进行的改革试验，并显示出良好的社会和经济效应。这股力量逐渐增大，将会自下而上地改变目前医药不分家的体制，打破国家一统天下的局面，从而激活一个庞大的行业和市场。

国有医院改革，是一场危机改革。

一位专家戏言，卫生体制是改革的“最后一块堡垒”。这话可能有点夸张，但也道出了这项改革停滞不前的事实。

卫生体制改革的滞后，又阻碍了医药商业和生产企业的改革，出现了一些怪现象。比如好的药品不一定好卖，差的药品不一定不好卖。根源就在于，在医院掌握药品采购权的前提下，谁能给医院更多的让利空间和“好处”，往往决定了医院的选择。这就是为什么一盒出厂价只有3元的药，到了医院却卖到了30元甚至50元的原因。

然而，即使是医院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种幸福生活并不能长久。一位医药界人士对记者说，现在国有医院有两个来自外界的压力。第一个压力是对医院的不断渗透。在全国范围内，各种独资和合资的医院已有近千家，不但医疗条件和技术卓越，服务态度上更是远胜一筹，他们都在跟国有医院争夺患者资源。如北京国际医疗中心虽然收费昂贵，但前来就医的人并不少，而且国内居民占了相当部分。

第二个压力是国内的各种资本也在摩拳擦掌准备杀入医疗行业。前不久，中国华源集团以有偿方式整体接收河南新乡市中心医院、新乡市第二医院、第三医院和新乡市妇幼保健院、新乡市中医院5家医院的净资产，并对5家医院实行集团化管理。值得注意的是，这5家医院全是新乡市目前医疗设备、技术水平较高的医院，且地方政府如此大规模地转让优质国有医院的管理权，在全国尚不多见。还有，据有关行业官员透露，一些医药生产企业比如同仁堂、双鹤药业等也都在谋划创办医院的事。

台塑大王王永庆在北京创办的长庚医院代表了国外医院管理模式的引入，对国有医院现有的管理模式带来了极大刺激，“对形成国营医院管理的新机制，对于整个医院改革，都大有好处。”这位官员的观点，在业内很有代表性。

医院内部的两个矛盾，也迫使医院进行改革。第一个是医患矛盾。这些矛盾很大程度上是由医院的医疗服务不周到、就医环境恶劣等造成的。我们不止一次听到过，医生做手术把纱布或手术剪遗忘在患者的肚子里。而如果说北京国际医疗中心的就医环境像高级写字楼（它本身就设在硬件一流的北京燕莎中心里），我们90％以上的医院就像是菜市场。医患矛盾的根源仍是卫生体制的改革不到位，一方面，卫生行政部门对医院的监管不力；另一方面，医院内部管理混乱。 第二个矛盾是医生“走穴”。这不仅指国内走穴，还包括国际走穴。国有大医院的主治医生在外资医院、民营医院兼职已是普遍现象。还有一些经验丰富的医生、高级麻醉师一到周五，就乘飞机到香港、新加坡等地，赚取外块，星期一回来。“走穴”，主要是医院内部分配制度造成的，急需改革。业内人士评论说，“这些人并不是不行，只要你在体制、机制上做改革，同样的人可以发挥不同的作用。”

合资医院体制改革佐证的是，医药生产企业引入外资后，一大批国内医药生产企业被迫丢掉幻想，在生产管理、市场运作上与国际接轨，否则就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国有医院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不改革就完蛋”，一位业内人士直言道。

专家告诉记者，国家应该在保证基本医疗的前提下，让国有医院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市场竞争。卫生部不能再当“大院长”了。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产业组织研究室副主任余晖先生指出，政府在医疗卫生领域的主要功能，应该是集中财力和借助财政转移支付，解决医疗服务公平性和可及性的问题，让城市的低收入人群和落后地区的广大农民尽早得到基本医疗服务。

现有的医院体制，也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目前国有医院的体制是“事业单位”，这种体制造成的后果之一是，医院院长本质上不需要对患者负责，医院也不是向市场开放，更谈不上市场竞争了。院长只需向卫生局局长负责就够了。

中国推进的是市场取向的改革，医院体制也不应例外。正如上海第一家民营医院博爱医院院长杨国贤所说，“国有医院目前的改革状态，有点像20年前的国企改革，那时国企改革有一种‘寻找老板的呼声”。

杨国贤的见解是，“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才能适应现代医院的管理，混在一起就很难办”，能不能在国有医院上边，成立一个投资公司？或是什么国有资产公司？由这家公司聘用院长，对下属医院进行具体的管理操作。“不再是卫生部、卫生局办医院，政府就应该是裁判，就是监督、管理、制定政策法规。”

不过，目前有些地方的医院体制改革似乎仍具有太多的试验色彩，发生的改革案例大多是较差医疗资源的优化整合。政府的确有一些顾虑：群众的基本医疗需求相当庞大，不能因卫生体制改革的一些失误破坏了安定团结的局面。但专家指出，“苹果不要等烂了再卖，看准了就可以大胆尝试。”

在有关人士看来，国有医院整体推进改革尚需时日，但地方可以进行大胆的尝试，这也是有关领导所默许甚至鼓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