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 岩
“相较其他人,他们确实更为留意自己的直觉,遵从自己内心的愿望,并有极为进取的行动能力,去追求自己的抱负,哪怕这个抱负不被天下人认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霍岱珊、殷永纯这样的公益行动者在我们身边慢慢多起来了。每一个这样的人周围,都有一个小小的磁场,无声地吸引着那些心性相近、情怀相依、理念相似的“同道”们。他们是一道道精神的清流,缓缓,然而坚韧地渗进在犬儒和物欲的生存状态中日益板结的心田。
这些公益行动者的与众不同,也许我们可以找出很多,但有那么几条,仿佛与生俱来,融汇在他们的血液之中。“相较其他人,他们确实更为留意自己的直觉,遵从自己内心的愿望,并有极为进取的行动能力,去追求自己的抱负,哪怕这个抱负不被天下人认同”——一个考察过世界上几十个国家的民间公益行动者的研究者告诉我。
他们伸向世界的手带着温度;他们看待人生的眼睛是会淌泪的;他们的心,对贫穷、灾难、不公平,对他人的痛苦和制度的不人道,有着天然的敏感;连他们的思考,也因为和悲天悯人的情怀贴得太近而常常缺乏“足智多谋”。因此,“触动”,这个词,就会和他们生命中一些重要的转折结下不解之缘。在普遍性麻木的日常生活中,在与他人无异的琐碎人生中,他们,可以听到潜藏在自己内心的无声呼唤;而一旦听到,“跃然而起”就成了一种生命的选择。
不是敏感而又懦弱的“多余人”,不是头脑中计划无穷、行动上却无能为力的侏儒,他们的行动能力和心跳一样强健。他们相信,世界,起码自己身边的世界,是可以改变的;他们或许有一个内心清晰的理想目标,或许只是一种朦胧的憧憬和期待,但他们不会停留在向往中,转身就从身边可以着手的事情做起。
在行动中,他们经常是(有的人开始不是,但慢慢的学会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善于倾听环境的声音,善于理解身边正在发生着的或是正面、或是负面的变化。这些人不是空想家,但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就范于别人提供的框架,对于通常所言不可能的事,他们偏要试试。这就是可贵的创造精神。在今天的中国,个人或民间团体涉足社会公益事业的各个领域,每行一步,都有可能和偏见、误解、禁区交手;公益行动有代价,有风险,却没有什么现成的模式可以搬用。然而,正是这样,这里的可能性空间也就格外地吸引那些有创造力的公益行动者。公民社会的建设,民间公共生活的自组织,已经在亟亟呼唤着这样的“创造性人才”。谁敢说,十年后中国活跃的社会活动家中,不会有他们的身影?
人们往往会特别强调他们的奉献和牺牲,并因此给予他们更多的赞赏和崇敬。当然,和很多人的生活状态相比,他们的物质生活确实是清苦、坚忍,有时甚至有点“苦行僧”的味道。不过,要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仅仅是在忍受,恐怕他们并不认同。在他们的生活中,和艰难困苦相伴随的,还有挑战的刺激、友谊的滋润、信任感的激励和一种新的社会机制渐显雏形的成就感(尽管这一点还远没有到收获的时候)。还有,他们和内心的愿望在一起,守护着自己的承诺,本身,不也是人生难得的一种美丽?享受这样的美丽,算不算人生的一种“高端体验”?
在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2004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公布了,肯尼亚的黑人女性玛塔伊出人意料地赢得了这个殊荣。我注意到,我们的媒体在报道时候,大都突出了她是一位女博士,一位政府部长。其实,在玛塔伊长达几十年为“绿带运动“奔走的生涯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她是作为民间公益组织的带头人、作为一个公益行动者而广被熟知和拥戴的。
1977年起,她发起创建民间组织“肯尼亚全国妇女委员会”(并担任这个委员会的主席达8年之久),开始鼓励农村妇女种植树木。她们的活动逐渐扩展成为一个庞大的草根运动——“绿带运动”。30年来,“绿带运动”带动了成千个妇女组织的成立。妇女们在肯尼亚种植了3000万株树苗,设立了6000多个苗圃。不但缓和了森林滥伐带来的环境危机,更为妇女带来收入,使她们能够在自己的社区挺身扮演领导的角色。
在保护肯尼亚生态环境的艰难过程中,玛塔伊曾多次通过法庭阻止前总统莫伊推行的森林清理政策。为此,她不惜身陷牢狱。莫伊于2002年选举中落败,在新政府中,她出任环境部副部长,仍因反对政府继续进行森林清理而威胁辞职。她强调这是关乎国家生死的大问题,肯尼亚的森林正面临毁灭。
我想,在玛塔伊身上,公益行动者的那些精神特质、那些人格的感召力,一定也能让人强烈的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