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也是一条狗

朱灯然

葛优演的那部电影《卡拉是条狗》，就像一根细刺戳了我。那天晚上看过影碟后，妻子不知是夸我还是臭我，她用粉艳的兰花指抵着我的脑门子笑说着：这个葛优主角要是让给你演的话，你不会比他差。

妻子说得是有道理的，我也曾经养过一条叫抱抱的狮子狗，就像卡拉一样是一条极普通的狗。抱抱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我们一回到家里，小狗摇头摆尾喜欢要我们抱抱它，于是我顺汤下面把它原名“二子”硬是改为“抱抱”。妻子反对道：人一般都很少改名字，你半道给小狗改名，它能受得了吗?然而出乎我们意料，每天我们回到家对着小狗拍拍手，然而伸开双臂说：抱抱来，来抱抱!那只小狮子狗高兴地恨不得抖动全身的卷毛朝你怀里扑来，很快小狗就知道自己改名了。

我有时黄昏遛狗，在路上抱抱只要看见其他的母狗就不顾脸面没命地凑过去，我在后面追着喊它，等于没喊。抱抱经常遭到狗小姐的讨厌，但是它仍然顽强地想蹭出人家的“爱情”。有一次在小区的花园里遇上熟人，她问我：你家狗叫什么名字?我说它叫抱抱。熟人听我这么一解释，她笑道：这个名字新鲜，有点意思。不久我家的楼上楼下全都知道这条狗叫抱抱。抱抱这只狗别看它是条狮毛狗，但是它有狼的性格，比较凶。其他的小狗要是家里来了客人，探出头看个明白后也就不管不问了。可是抱抱总是叮着人家叫，有时它看不顺，还喘着虎气要扑人家。只有女儿用手一指，抱抱才收敛住，因为抱抱深知女儿对它最好。女儿要自己吃一只咸鸭蛋，绝大部分的蛋黄总是分给抱抱吃，抱抱从不愿意吃蛋白。

每年的春天我总是为抱抱烦恼，抱抱一发情，它总是抱着你小腿蹭，你要弄痛它一点，抱抱会张着大嘴咬你。想想它也挺可怜，这纯属自然现象。抱抱平时看上了我们小区里有一条叫莉莉的母狗狮毛，跟它差不多大。妻子劝我：你哪天跟莉莉的主人说一下，让我们家的抱抱配一下，不行我们送点礼去，否则这个“小伙子”在家里心烦意乱。没想到几天后，莉莉的主人遇到我主动开口说这事，并且随身到小区里的超市里买了两包烟送给我。我说这不搞倒过来了，成了老母猪配种倒贴吗?后来，我才知道莉莉的主人是个狗贩子。

有一年我们那座城市突然开始打狗，一夜间大大小小的狗被一辆辆大卡车押走。第二天妻子紧张地对我：这一阵子千万千万别带抱抱下楼。抱抱在家被关了几天后，开始不开心了。它见大门一开，趁机就想朝外钻。我和妻子商量，还是把抱抱送到乡下亲戚家里去养，否则抱抱要是被发现了肯定没命。星期天上午，我们让抱抱美美地大吃一顿，下午偷偷地把它带出城。当时我的女儿搂着抱抱哭了，抱抱藏在女儿怀里不停地嘶口叫着。当时的场景有点像上刑场。

抱抱在乡下才待两个星期，我就坐长途汽车去看它。在田埂上，我老远就看见抱抱和一群乡下小孩在追跑。乡下小孩看见我来了，不知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对着抱抱大声喊：抱抱你家爸爸来了!这一声喊叫，使我心里暖暖的。抱抱看见我来看它，没到跟前，它老远就跳进我的怀里。

看完《卡拉是一条狗》影碟的那天晚上，我们全家又想起了抱抱，我们有大半年没去乡下看它了。日子一久，时间这东西就能隔冷隔热，模糊世上的一切缠绵。幸好抱抱在乡下生活愉快，按照狗的寿命它已经是暮年了，应该比卡拉要大，现在它早已做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