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青
刚刚从局长的位子上退休回家,在宜昌上小学的孙儿就回来度暑假了。大概是一连几天没见小车来接我上班,才知道我可以整天陪他玩了。不过,那天小家伙忽的愣头愣脑地问道:“爷爷,你现在是个啥?”
我现在是个啥?其实,退休快一个月了,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每天清早起床,我总像往常那样急着从提包里掏出记事本,看看有什么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吃早饭时常常习惯地想着到下面哪些单位去看看……当我从习惯中回过神来,才发现“今非昔比”,不禁感到失落和空虚。往日,刚刚放下碗筷,门外就响起小车喇叭声,而现在,吃罢早餐竟站在客厅里发呆,于是往沙发上一靠,如坐枯井,脑瓜开始过电影般想起在职时的繁忙和热闹。
每每等到老伴上街买菜回来,才“大梦方醒”。时间一长,我变得精神不振,行动也显得迟钝了。老伴常劝我:“你出去玩玩嘛,成天待在家里算个啥?”其实,我何尝不想出门?可出门了,总有点担心别人把我当个啥,喊我官衔感到别扭,喊我老江感到陌生……
一日傍晚通知停电,老伴说不做饭了,干脆上街散散步,随便找个地方吃宵夜。我们离家转悠了一个大圈后,在湖边一家僻静的音乐酒吧里坐下了。不一会,一个系着白围裙的老头殷勤而礼貌地跑过来了,问我们想要点什么。就在那一刹那,我发现这端盘子的老人竟是前两年退休的物资局局长老牛。两人意外见面很开心,一问才知道这酒吧是他儿子开的,老爷子纯粹是为了图个开心,才到这里为儿子当跑堂的。因为是老搭档,我们添了一个酒杯聊了起来,说起退休感慨颇多,什么生命是个自然过程啦,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啦……老牛说,人本无尊卑贵贱之分,当高官是娘的儿,当百姓也是娘的儿,放不下架子是因为自己不认识自己,自己没有给自己定好位……
出了酒吧,我的心情轻松多了,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心境。在马路边为一个异乡人指路,我就是一个老头向导;在餐馆里落座,我就是一个等待享受美食的食客;走进一家剧院,我就是一个前来赏剧的听众;逛进一家书店,我就是一个孜孜不倦的读者;参加老年书画会,我就是一个普通会员;出门旅游,我就是一名休闲的游客;在家里,我是丈夫、是父亲,还是爷爷……我就是我自己,一个退休干部,一个被社会优待的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