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 梁
硬发
每当看到电视上F4轻启朱唇说道:有柔顺头发的男人都有一颗柔顺的心,我都有操刀将他们头发一剃而光的冲动。
因为我是一头硬发,从小就是。它的特点是犟头犟脑,极难梳理。虽然我一个大男人,不应对外表太过在意,但有碍市容观瞻毕竟不好。小时候,还可以用一顶“鸭舌帽”压着招摇过市,长大了可就薄脸薄皮地不想招人围观了。我一般用摩丝、定型胶和口者喱水对付它,不过它总是阳奉阴违地假装臣服,一不注意就揭竿而起,搞得我手忙脚乱,四下安抚。
这种梳理的难度连理发师都视为畏途。我常去的发廊里有一个学徒,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个逮谁敢剃谁的主,可一见我来,就得乖乖地请出师傅。用他师傅的话说,我的头发硬得“像铁条一样”,每次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连理带吹使出十八般武艺,我的头发才些许有点模样。他劝我烫一下,说是可以保持三个月的柔顺,想到只有三个月,好日子太短,代价却大,我婉言谢绝了。丢掉了这笔“大生意“,这位师傅明显就对我敷衍了许多。
也是,现在全世界都“飘柔”了,就你还顶着一头“刀子”,犹如异类,也难怪别人缺乏耐心。既然在现实世界碰壁,就得到古代寻找安慰。翻阅历史,不经意中发现,硬发者大有人在,“吾道不孤也”。
岳飞应该是个硬发的主。想当年,北宋国力衰微,金人入侵,宋朝大半锦绣江山沦落。他凭一己之力,几乎直捣黄龙府,收拾旧河山。无奈奸人当道,十二道金牌将之召回,以“莫须有”的罪名,使其屈死在风波亭。那首《满江红》,写尽了壮志未酬的遗恨。“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发能冲冠,定是硬发无疑。
关于头发最大的风波还是发生在明末清初。清兵入关,一路势如破竹。正当他们以为大势已定时,没想到在民风柔弱的江南却遭到最顽强的抵抗。尽管清人喊出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恐怖口号,尽管他们实施了野蛮的“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南士大夫们还是顶着祖先留下的头发,与清兵展开了殊死的搏斗,甚至在清兵入关后的百年里都绵延未绝。用刀都砍不断的头发,还能说不是硬发么?杏花春雨的江南本应是诗和美人的江南,却诞生了中国最硬的头发,真是最不强健的身体里却有着最强健的精神 。
现在是世风日“软” 了,不过,软了头发,软了身体都没什么,最怕的就是软掉了精神,愿祖先的硬发能给我们这个时代添些硬度。
潜移默化
文/陈昕
我是一个做新闻的,我的职业在我8岁的女儿身上,反映得太真切了。小人儿两岁时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学着我的样子,拿着红笔,在作废的大样上圈圈划划,作改稿件状。
小孩子的理想总是多变,记得女儿的第一个理想是当解放军叔叔,在她的思维里,解放军都是叔叔,我跟她解释了半天,也没让她明白,她只能成为解放军阿姨而非解放军叔叔。
她的第二个理想是当新娘子,这大概是每个女孩子儿时的梦想。
后来女儿又说长大要当科学家。我跟她开玩笑:那就做个最笨的科学家吧。
女儿从没说过要做记者,但她在上幼儿园小小班时,一天放学回来对我说:“妈妈,我在班上做了一个采访,我们班的女孩子都说长大了不结婚,但男孩子都说想结婚。”
2002年日韩世界杯期间,女儿迷上了体育新闻。由于当时我工作忙,没时间看赛事直播,女儿就成了我的信息传播员,我下班回家,她总是第一时间向我通报中国队的比赛情况。后来中国队出局,女儿又向我传递韩国队的安贞焕、土耳其的伊尔汉等等我这个体育盲听过就忘的球星的种种表现,今年,女儿爱上了国际新闻。
当伊拉克时局日趋紧张,战争即将打响之际,我们家也分成了三派,老公是不折不扣的反美派,女儿是亲美派,我则是不表态派,因为我觉得对这场战争,不能简单地用对错来解释。
关于这场战争,他们父女俩有一次对话。
“讨厌的美国人,总要打击别人。”父亲说。
“讨厌的伊拉克人,为什么要惹美国人呢。”女儿说。
后来,女儿问我:“妈妈,我们班同学说美国打伊拉克,是因为美国想买伊拉克的石油,伊拉克人不卖给美国人。我对他们说,炸美国大楼的人在伊拉克,所以美国人要打伊拉克。我们谁说得对?”
我想了想,说:“你们谁都没有说对,是因为美国人怕伊拉克人要打他们,所以美国人先打伊拉克人。”
“那就是美国人不对了。”
我发现自己跟电视上的专家一样笨,我无法向女儿解释明白,这个无法用对错来解答的问题。所以绝口不再跟女儿讨论这场战争了。
但无可救要的是中央电视台的伊拉克战事直播的轰炸,让我女儿每天都对伊拉克战争津津乐道,在课后的小饭桌上,上二年级的女儿,向同学大谈战争,一会是萨达姆,一会儿又是美军进展。
感谢上帝,这场战争总算以美国的速战速决告终,关于战争的话题在我们家也结束了。
婚姻的境界
文/陶雪良
人类最棘手的生活课题就是婚姻,精力上终其一生,情感上悲喜交集。然而,世间万物都是相通的,婚姻里剪不乱理还乱的种种困惑,在更为平常的事物里也许反而能有所悟解。
我平素玩性甚浓,尤对国粹级把戏围棋与麻将最是上心。自娱之中常感叹祖宗智慧之高超,几千年沉淀下来,竟有了如此两大雅俗精品。围棋崇尚诸种平衡,如局部与全局,实地与外势,攻与守,取与舍,欲达成自如境界绝非易事。麻将在搓摸之间或成满贯或成屁和,虽然有手气好坏之分,但也有个人修为的因素,算得上是一种境界。
婚姻也有境界。虽无法具体到分九个段位的程度,也难以高下到满贯或屁和的差别,但婚姻也有糟和好的不同,夫妻双方在进入角色时也有高手和臭手之分。
一般而言,婚姻初始时男女同室生活的新鲜劲头能催生出蓬勃生机,但只有经历过婚姻中道时诸事陈杂带来的酸甜苦辣,婚姻后期的饱经风霜才能真正携手相依。婚姻的表相大同小异,不外乎生儿育女养家活口,内核却千姿百态。好的婚姻应该像曾流行的立体画,表面看不出太多的名堂,内藏的却是美妙风景。
其实,婚姻负担的东西不应太多,男女主角对婚姻本身不能有太多的苛求。任何一种结构的存在,都必然是为了实现某种功能。婚姻也是如此,男女结成夫妻,形成一种法定结构,必有其功能。聊天取乐,朋友间就能完成;满足本能,一夫一妻制恐怕还不算最好。细想一番,夫妻在一起还是为了营造一种特殊的环境:男女两人的组合,免去了天马行空的孤独,营造出一个让人放松的家的氛围,让我们可以像停泊在港湾里的船一样休养生息。婚姻提供的其实是一种非表演性的自娱自乐,不需要观众的喝彩和评定,自己怡然自得就可以了。
婚姻中男女各有所长,夫妻便各有所主。两人都能达成辉煌的事业,自然最好。但现实中更多的恐怕只能有所取舍,一人下海一人坐机关,旱涝保收,也算佳境了。
真正入了境界的婚姻就像自然界里一个个既独立又开放的富有生命效率的生态系统,不排斥外界的养料和信息,却有着自己的独特程序。围棋中尚有“劫材”之说,劫材多者,竞争起来便占有优势,故而高手往往高瞻远瞩,先造好劫材,再放手竞争。婚姻能达到何种境界,其“劫材”即资本也至关重要。婚姻最具潜力的资本,说穿了不外乎男女双方生活上的情趣和事业上的创造性。夫妻双方若能情趣相投,随遇而安,婚姻的境界自当高人一筹。
正是打折天
文/叶倾城
一入4月,武汉就开始乒乒乓乓下大雨,温度全如隆冬。我穿着羊毛衫、羊毛裙,外罩薄羊毛大衣走在街上,春天是俯拾即是却可望不可即的一种存在,阴风冷冷地刮着。
收音机里,音乐台的女主持人在节目里伤心地说自己胖了,然后道:“连下雨我们都不怕,还怕减肥吗?”多么斗志昂扬,真正的武汉女子。
忽然雨就停了,鸟开始啁啁啾啾,春风上脸是凑近了轻轻的一吻,太阳胖嘟嘟地出来 一冬不见,连它都肥了一圈。
恰好一个西安朋友出差过来,此时不逛街,更待何时?
商场里花团锦簇,有个场子里外三层人,原来是“艾格”全线五折,购物车里每一件衣服都有一堆手去扯抢。朋友眼神一亮,我则十分机警地一把揪住她,“艾格三折我都遇到过,五折太不爽了。”
兜兜转转,劈面遇见条裙子:优雅的造型,咖啡色条纹,下摆尖尖地垂下流苏来。是清爽的波西米亚。小姐轻描淡写道:“这条原价四百多,现在我们打三折。”比哈利·波特的咒语更有奇效,朋友欲一头扑进试衣间却发现她排在6个人后面。
逛了一圈,我们手上已拎了两三个纸袋。忽然听到她低低一声惨呼,踮起脚来欲哭无泪,“我来武汉前才买的呀,一毛钱折也没打。”原来她看到一款一模一样的百丽皮鞋,这里打八五折。
我倒有些幸灾乐祸。刚刚相中了条裙子,恰是我喜欢的:简洁、绣花、点到即止的中国味道。才60元,买了买了。
出门时天已微黑,有饱饱的一个胖月亮伏在屋顶上,忽地经过家小店,玻璃门上不显山不露水两折。凑近些看,有一行小字:一次性购买五件。五件?谁能?我们相视一笑,但还是进去了。
然而一条花枝招展的裙,全羊毛的花毛衣,原价两三百,打完折四五十。别致洒脱的小大衣,成分是87%羊毛,打完折不到两百。一屋子姐姐妹妹连试都不试,直接抱在怀里,仿佛不要钱。我和朋友出来的时候,共拎了八件。
谁家电视机在说伊拉克的最新情况,人家战乱硝烟,我们歌舞升平,这就是寻常女子的反战方式。朋友累得声音都有点嘶了,“我明天要买……”我大叫,“什么也不许买。”她说,“一个新的旅行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