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宁斌
尿布童衣奶瓶摇床检查了又检查,汽车司机产院医生联络了又联络,仍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妻腹中之胎儿究竟何时呱呱坠地,心中实在没底儿。好在许多医生许多书本许多做了母亲的女人都说:“如果孕妇腹部出现阵痛,就是信号,要立即送医院。”于是我俩便以此为警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等待那阵痛命令的下达。
当妻怀孕进入第37周的次日早上,我刚在办公桌前沏茶坐定,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妻在电话那端以惊慌的口气报告说开始阵痛了。我急忙打电话告诉父亲母亲岳父岳母以及一切关注妻生育消息的人,并匆匆告假回家将妻送往医院。助产士吊起输液瓶放上体温表准备接生事宜忙得不亦乐乎,谁知到了下午2点钟,妻却红着脸羞愧地说阵痛已经消失,使得刚刚闻讯赶来探望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们面面相觑,望着各自手中拎着的滋补品保健品不知所措……
有了这次尴尬的经历后,妻在经受阵痛考验时显得十分庄重严肃。
转眼又是20天过去,那日凌晨3点,我正在梦中饱餐满桌鸡鸭鱼肉,突然酒翻桌倒,醒来才知是妻在擂我的后背:“哎哟老公,真疼死我了!”瞧妻大汗淋漓痛不欲生的模样,我料想这回不会有假,忙掏出手机呼叫那位联系好的司机,谁知司机刚好外出还未归来。无奈之余,我只好扶着哭爹喊娘的妻一步一顿地走下楼来,艰难地往医院走去。
空荡荡的大街安静之极。我吃力地搀着大腹便便举步艰难的妻,一边蹒跚地挪步一边前后左右地张望着。如果此时有一辆出租车,哪怕给再多的钱也不啻大旱之甘霖啊!
正在我望眼欲穿之时,突闻“嘀嘀”鸣声,回头一望,果然后面有一辆桑塔纳出租车奔驰而来。我不由大喜过望,刚要举臂招呼,那车已“吱嘎”一声停在我俩面前。“快,上车!”是一位头戴太阳帽的年轻司机。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有了低鸣的马达声作背景,妻的哭叫更加让人心疼。那司机微笑着回过头来调侃道:“太太,是女人就得过这条河,趟过了这条河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可你也别因为自己正在过河就太激动太骄傲了啊!”语调幽默风趣,逗得妻禁不住破涕为笑,哭声也低了下来。
出租车急驶到了医院门口,我和妻匆匆地下了车,匆忙中竟忘了付车费。医院迎接我们的还是那位助产士,她刚从值班室起来,等不及穿好衣服就忙着给妻作检查,当认定还未到临产的时候,她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妻的床前,然后客气地把我请出了产房。我度时如年地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心急如焚地侧耳倾听着妻那声嘶力竭的哭叫,紧张得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清晨7点半,产房内终于传出了清亮的婴啼声。我从长椅上一跃而起,跑到产房门前,助产士隔着门缝欣喜地告诉我:“孩子已出世,好活泼的小家伙!”我蓦地发现她已是双眼通红,头发凌乱,不禁心头一热,连声道谢。
此刻,妻子停止了哭叫,而孩子的啼声正响,那不绝于耳的声声脆啼,恰如孩子在朗诵着人生第一篇情真意切的美文,由衷地礼赞这多情的世界、善良的人们——助产士歪在妻床前的木椅上睡着了;那位年轻的司机此时不知正奔波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