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看病记

华　雯

25岁那年，我在海军某医院工作，偶感头顶部头皮有点儿不适，用指甲一抠，头皮破了米粒大的一块，流了点水儿，就没再理会。谁料这小小的破损的头皮，竟然折腾了我二十年。

头皮上的破损开始蔓延，不但面积越来越大，而且慢慢的结成一层痂，痂越来越厚，好像头上带了一顶“头盔”，奇痒难忍。用手轻轻一抠，痂掉下一块，然后碎成头皮屑，头皮呈现粉红色伤口，渗出液体。为此，我拼命洗头，一天一次，洗头膏蛰的伤口生疼，越洗痂长的越快。医生诊断为“脂溢性皮炎”，告诉我不要吃油腻的食品。物质短缺时期哪有什么油腻食品可吃？看那时的照片，女兵们个个都苗条的像舞蹈演员，谁会想到若干年后的减肥大潮。

这个奇怪的病倒是不影响头发的生长，幸亏如此，茂盛的头发挡住了生病的头皮，才不致使正值青春年华的我太尴尬。本院治不了我的病，只好利用休假到处求医，几乎走遍了军内外所有大医院的皮肤科，专家号挂了无数次。结论不是“脂溢性皮炎”就是“牛皮癣”。医生的含糊其辞使我心事重重。

医生开的那些药对我这时轻时重的头皮病均不奏效，渐渐的我发现胳膊上偶尔也出现一小片类似头皮的病变，时好时坏，心里开始着慌了，想象没有头发掩盖的皮肤也出现大面积的痂，还不把别人吓着，谁还敢搭理我？心里的恐惧与日俱增。

后来我转业回到北京工作，经常要到全国各地出差，每到一地我都抽时间去当地的大医院皮肤科看我的头皮病，遗憾的是结论仍然如上所说，没有任何新意，也就没有任何办法。再后来，北京的大街小巷开始出现治“牛皮癣”的小广告，我想，既然大医院对我的病束手无策，干脆找游医试试？

马路游医不可靠，我就寻着报纸上的广告去了某门诊部，他们请来的游医坐堂开诊，几个连普通话都说不利落的浙江农村男青年，居然在那儿给人看病、抓药，紧着忙活。

改革开放，鱼龙混杂，没想到我竟成了他们的病人？什么叫“病急乱投医”啊？这回我可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注脚。毫无疑问，他们的“药”，没有也不可能治好我的病。

头皮病顽固地与我相随，大有伴我终身的意思。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又患上了大众疾病：高血压。由于有家族遗传史，我并不在乎这个病，只是希望有毒性小疗效好的药，尽量减少对我的肝肾的损害就谢天谢地了。前些年，一种合资厂生产的价格较贵的名叫“络活喜”的降压药风行北京，我们医务室没有这种药，我只好去北大医院拿药。因为目的是拿药而非看病，所以我每次都挂人最少最便宜的号——普通中医号。

一般情况下我点药，医生照开，省时省力，皆大欢喜。没想到那次碰到一位中年男医生，我上来就要求开药，他却冷冷地说：“还没看病，开什么药？”我说：“就开络活喜。”他说：“你点的药我不能随便给你开。”我心想，碰上“杠头”了。赶紧陪着笑脸说：“我以前都是这样开的，不信您看病历！您帮我开吧，我工作还挺忙，谢谢了。”男医生仍然冷冷地说：“要不你找别人看，找我看，就要看病开药。”他看也不看我，把号脉的小沙垫放在我面前。我只好伸出手让他号脉，心想这次护士怎么把我分诊给这个“杠头”了，倒霉！

男医生号脉两分钟后，自言自语道：“典型的肝肾阴虚。”然后飞龙走笔“沙沙沙”开了满满一处方药，我则深深地记住了“肝肾阴虚”这四个字。

晚上回家我找来医书认真对照起来，书上说肝肾阴虚型病人的首选药是杞菊地黄丸，我在医院药房工作多年，深知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中成药是千百年的经验结晶，再看男医生的处方第一种药就是杞菊地黄丸，便下决心好好补补阴虚的肝肾。

我们单位的医务室是个很温馨的地方，大夫对患者认真负责情同手足。我跟医务室大夫把看病经过一说，她马上跟我商量：其它药不要用，就用同仁堂的杞菊地黄丸，长期服用，你看如何？

于是，吃完了那位男中医的药，我也没再去医院，就在医务室拿药，每天一粒大药丸子。记得我们青年时代有句政治顺口溜叫做“路线对了头，一步一层楼”。我终于找到正确路线了，一个月后，头皮病减轻，高血压减轻，半年之后，奇迹降临到我的“头”上，头皮病彻底痊愈了。另外，诸如便秘啊，经常性的感冒啊，偶尔的上火啊，全都不治自愈，看来全是肝肾阴虚闹的。

我感谢北大医院那位中医男大夫，是他坚持看病开药的原则，一语中的，救我于水火之中。算算距离初次发病整整20年，这20年来，走了多少冤枉路，花了多少冤枉钱，现在终于“头盔”卸掉，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