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回英国农民

羽离子

英国一些大学制定有让外国学生访问本地家庭的计划，旨在为他们提供一个了解英国人日常生活的机会，访问者可自由选择一个愿意接待的家庭，在那里住一两个晚上，来回路费自理，对方提供食宿。访问者可与家庭成员谈谈心，还可参与生产活动。我对英国农民的生活很感兴趣，于是我选择了北苏格兰萨色兰地郡东海岸的布罗拉镇，那里要横跨2／3的苏格兰大地再北上很远，才能到达，从地图上看，布罗拉所在的陆地，是伸入常年冰冷彻骨的北海中的一枝陆榫，就像是美国的阿拉斯加。

雷门先生家是我要去的农民家，他从农学院毕业后，继承了祖业，维持着一个种牛场。雷门的女儿琳达到车站来接我，并带我参观了布罗拉镇，全镇只有几条短短的街道，人们彼此认识。琳达说这里几乎没有犯罪．所以几名警察精于打高尔夫球，比打枪还准。

一幢白色二层楼房是雷门的家，从外面看朴素到了极点，但里面的设施与城市住宅无甚区别，有冷热水管，厨房里有燃气灶和电灶，厕所使用抽水马桶等等。厅室布置得舒适讲究，墙上挂了许多旧风景照和静物画。

翌日早上8点，吃过早餐，我就和雷门去干活。我们走进了前面不远的种牛场大院，大院四周皆是高大的平房。雷门先生的种牛场的通风、日夜温差、季节温差、光照控制、供料、供水、清洗场地等都是自动化管理，牛群每天还有几小时的集体户外活动，以保证种牛的特性不致在人造环境中过早退化。雷门打开了一长排平房一端的大门，我见到了他饲养的种牛。他说每头至少价值2万英镑。我数了一下，两排平房共有50来头，也就是说雷门的种牛价值在100多万英镑。每头牛的耳朵上都有一个塑料耳环，耳环上有条形码和编号。雷门告诉我．编号是用来作防疫记录和避免近亲繁殖等用的。每头牛都各自有一份反映身份和健康的档案，无论被卖到哪里，档案都跟着牛走。

雷门先进入一侧的管理室，查看了各项仪表，然后打开另一间挂着工作衣裤的屋子，换上了一双高筒胶靴。我也拿过一双穿上了。我们登上一辆铲车，雷门手脚麻利地将铲车驶离了种牛场。在开阔的牧场上走了近一英里，我发现铲车开进了一片有足球场那么大的牛粪场中。车轮卷起的粪水臭气熏天，我大惊失色，直作呕，但雷门先生却无动于衷，仍沉稳地驾驶着。行驶到粪场中部时，他放下车头铲板，推铲起场上的积粪来。

雷门先生说，这是这一带几家饲养场共用的牲口粪便堆积场，粪便不允许排入水源中，所以通过排泄管道冲到这里来自然风化，但粪便常常沉淀堆积，所以几家养殖场轮流来此清理。雷门先生熟练地操纵着铲车来来回回推铲，接着，雷门跳下车，从铲车后部的工具架上抽出一把铁铲，趟着粪水铲起牛粪来。我也抽了一把铁铲帮着铲。干这活还真不容易，强烈的臭气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但雷门却一丝不苟得好像是在干一件心爱的工作。经过上午的劳动，原本话语不多令人生畏的雷门先生，在我印象里一下子变得亲近了。

离午餐还有1小时，我参观了雷门先生的工作室兼书房。书房里有一台电脑，他正在学习上网。书橱里整齐地排列着从森林管理到海岸地质、从园艺到畜牧业、从食品加工业到市场评估等各个方面的图书，还有英国种牛协会、农场俱乐部、苏格兰农民协会等组织的会刊、通讯、通报等。我想，雷门先生并非农业科学家，作为一名普通的畜业经营者而能如此地重视前人和别人的经验，学习和钻研农牧业的科学技术，这实在是代表了一个民族热爱科学、勇于求知探索的特性。我相信，决非雷门先生这一位农民拥有这么多农业科技的书籍。果然，雷门先生回答：每一个农民都必须读书。

第二天早晨，琳达开车送我去火车站。琳达说，我是第一个到她家乃至这一地区的中国学生。

（摘自《世界博览》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