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觉“美帝国时代”

袁　鹏

冷战后，形容美国，用得最多的是三个词：“霸权”、“世界领导”或“惟一超级大国”。然而，随着现任美国总统布什的出格言论及其单边主义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国际媒体开始使用“帝国”一词来称呼美国，并称世界正在步入一个危险的“美帝国时代”。

美国越来越呈现出“帝国形象”

何谓帝国？根据经典的解释，帝国要么是版图很大或有殖民地的君主国，如古罗马帝国和大英帝国；要么是虽没有帝王但拼命向外扩张的国家，如臭名昭著的希特勒的“第三帝国”。概括起来，一国能成为“帝国”至少须具备三个条件：遥遥领先于世的超强实力；直接或间接控制下的广大版图或势力范围；扩张的意愿和进攻的态势。美国就越来越呈现出如此的“帝国形象”。

美国学者约瑟夫·奈说，美国领导世界靠的是“软实力”，因此，美国与历史上的帝国有着本质区别，顶多只能算是“文化帝国主义”。但这种说法用在克林顿名下的美国还勉强说得过去，用在具有很强“牛仔风格”的布什身上则不恰当。帝国具有的进攻性、军事性、暴力性、强权性及君临天下、惟我独尊的特质，在布什领导下的美国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内，美国扩充军力，谋求绝对安全。为此美国不惜退出《反导条约》，顽固拒签联合国《全面禁核试条约》，撕毁《京都议定书》，加速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工作。在其《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所规划的国防战略中，布什明确表示美国不仅要打赢两场同时发生的大规模区域性战争，而且要保证击败“任何威胁”。为此，美国决定将国防战略的支柱从“基于威胁”改为“基于能力”，即有能力对美发起挑战的国家都应在美国军事打击的算计之内。而最近被披露的美国《核态势评估报告》的核心内容更加耸人听闻——美国明确将中、俄、朝等７国列为核攻击对象，并决定对敢于对美发起攻击的无核国家实施核报复，还要恢复小型核武器的试验，全然置大国关系的改善、国际军控秩序的稳定于不顾。为实现上述目的，美国将军费提升到３７９０亿美元规模，超过世界其他军事大国的军费之和。在政策上，美国明显向军工产业、能源集团等战争机器倾斜。

对外，美国利用“反恐”之机，加紧塑造美国控制下的国际政治、安全新秩序。首先，美国扩大打击对象，将一切异己统统划归恐怖阵营，并决意坚决铲除。反恐战进行到今天，美国所言称的打击对象已远不是当初所针对的恐怖分子和组织，而是所谓恐怖分子“庇护国”、“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国”、美国仇视的“邪恶轴心国”以及美国认为对它具有威胁的核大国（主要是中国、俄罗斯）。于是乎，一切美国看不顺眼的或需要遏制的国家均被登记在册。

其次，以“反恐”为名，美国占据了长期垂涎的地缘战略要冲，包括中亚、高加索、南亚、东南亚等“弧形地带”。这样一来，美国就首次有可能构建一个以美国为轴心，以美洲大陆为中心，以北约和美日同盟为支柱，以“弧形地带”为舞台，东西纵横、南北连贯的全球战略安全网，为“帝国时代”打造军事安全平台。

再次，以“反恐”划线，美国拼凑其主导下的“反恐联盟”，重塑国际政治“新秩序”。布什以不容商量的口气称，“要么同我们站在一起，要么同恐怖分子站在一起”，凭借超强实力，使用强权伎俩，迫使各国作出“非此即彼的选择”。美国这种“帝国主义做法”，让一向紧跟其后的欧洲盟国也开始感到“寒心”。

“美帝国时代”的现状与历史沿革

就规模和影响力而言，历史上还没有哪个帝国像今天的美国这样具有“全球意义”。

古罗马帝国一度辉煌无比，但其影响只限于西半球，用今天的眼光看，还只是个“区域性帝国”。号称“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建立起几乎覆盖全球的殖民网，但在世界民族独立和解放运动浪潮的冲击下，难逃土崩瓦解的命运。

而今天的美国，已在军事、经济、技术、文化等四个具有决定性作用的方面居于首屈一指的地位，是古往今来“惟一的全面的全球性超级大国”。军事上，除了自身强大的军事力量外，美在欧、亚、非、中东、拉美等几乎世界各个地区都有驻军，在全球有大约３０００个大小不等的军事基地，就此而言，历史上任何一个帝国都难望其项背；经济上，尽管美国目前经济低迷，ＧＤＰ规模仍占全球３０％左右，几乎相当于紧随其后的日、德、法等国ＧＤＰ的总和，相当于中国的８倍，俄罗斯的２０倍；在信息技术、尖端科学等领域，美国实力遥遥领先；文化上，从ＮＢＡ到好莱坞到麦当劳，美国文化已经浸染全球各个角落。

正是这样一种态势，使得美国战略家们敢口出狂言，称“除非是美国故意或者无意中放弃它的领导地位，否则在可预见的将来，惟有国际无政府状态可能实际取代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而这也使得冷战后的美国历届总统踌躇满志，老布什要建立“世界新秩序”，克林顿称美国是“不可或缺的国家”，而小布什在共和党几朝元老的辅佐下，更想成就霸业，开创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利坚帝国。

美国的“帝国梦”，还有着历史的沿革与发展。自１６３０年乘坐“五月花”号轮船的第一批清教徒移民抵达北美大陆，发誓要在那里建立一个俯视全人类的“山巅之城”开始，美国的“帝国梦”从未泯灭，无非是性质和内涵在变化而已——从“门罗主义”到“威尔逊主义”，近代美国追求的是区域性强权目标；从“杜鲁门主义”到“里根主义”，美国谋求的是西方世界的领导，并一心要击败当时的苏联，成为世界霸主；冷战的结束，终于使这种“一统天下”的梦想首次有了实现的可能，因此关于全球“惟一超级大国”、“世界领导”之类的说法在美国领导人口中不绝于耳。

但是，在布什看来，老布什和克林顿任内没有充分利用美国的超强实力，以至于留下伊拉克这样的“烂摊子”，也因为奉行“绥靖政策”而使中国“坐大”。因此，他决定利用“９·１１”事件提供的千载难逢的时机，利用傲视群雄的综合国力优势，使世界进入名副其实的“美帝国时代”。

“帝国梦”只能是“美丽的神话”

按照美国自身的逻辑，实现这样的“帝国梦”当然没有问题。但是，美国当政者和战略家们忽视了一个重大前提，那就是今天美国的霸权地位之存在，靠的不只是美国的超强实力，更多地是靠一套美国主导、西方维系、大国参与的全球体系。如果这套体系崩溃或者维系该体系的力量出现离心倾向，则不说美国的“帝国梦”难以实现，即使维持目前的霸权地位也面临严重考验。

首先，“９·１１”事件打破了美国近两个世纪本土安全的神话，从而使美国的战略思维不得不围绕这一新的现实加以调整。其结果，美国不得不将物力、人力、财力的相当部分用于反恐和本土防卫，从而对进一步向外宣泄实力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比如，克林顿倾力换来的预算盈余，在布什手里旋即变为赤字经济。

其次，美国主导的国际政治体系面临危机。这正是美国经常绕开联合国行事的原因所在。而在人权、能源、环境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各国与美国的不一致性越来越明显。

再次，也是更为重要的，美国主导下的安全体系开始出现松散化趋势。北约作为联系美欧政治、军事关系的惟一纽带，在冷战后几度出现不稳又几经调整，但始终难以改变其深层不稳定性的情况。究其原因，美国对北约的“需要时拿来用，不需要时丢在一边”的态度，早引起了北约其他国家的不满，实际上，离开北约的美国是难以完成霸业的。

因此，照目前布什的做法发展下去，美国的“帝国”神话大概很快就将破灭。但是，要美国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恐怕不太容易。至今，关于“９·１１”事件的根源美国仍没有深入地反思，就是明证。

（摘自《环球时报》原标题为《“美帝国时代”让世人警觉》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