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

李爱民　熊世钢

大约两年前吧，听说宗之和雪梅夫妇二人正全力创作一部反映留美学者生活的小说，当时的感觉是颇有些疑惑。想他夫妻二人都是各自实验室的主管，背负着老板沉重的希望，房子刚买要贷款，雪梅又刚怀孕，何来的雅兴又做起文学梦？谁知竟不是说说而已，自此后常可见到宗之或雪梅上班前躲在汽车里写东西，那份执著与追求岂是一个作家梦能够解释的。

怀着一份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心情，带着一份文学梦未完成者特有的挑剔的眼光，我阅读了《阳光西海岸》一书，我发现我竟被深深地打动了，我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潸然泪下，怦然心动，又有多少彷徨和挣扎。

小说很耐读、很真实，那种真实性，有时仿佛揭了你伤疤似的，这里、那里处处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熟悉的朋友们的影子，乃至于整个留美学人的影子。它没有那种哗众取宠的浮躁和浅薄，而是那种洗尽铅华的冷静与客观。它像是一个沧桑而又心细如发的男人在娓娓地叙述着一段异国他乡奋斗的故事，你可以听见主人公隐在胸膛里的心跳，触及到一代留美华人年华流动的衣角。

我很欣赏主人公刘志翔所说的话，人就应该一半是生活在现实里，一半生活在梦想中。太现实了，人生会太乏味，而会太痛苦；如果完全生活在梦想里，人会太虚无，太理想化，一旦梦醒了，希望成泡影，人就会绝望。于是一个家国梦把他从此推上了一条荆棘丛生、心力交瘁的留学道路。从此他就像穿上了那双不得不一直舞动着的魔鞋似的，梦一个接着一个做下去：生存梦、团圆梦、买车梦、买房梦、绿卡梦、做医生梦（更直接地说是发财梦）。梦想与现实不断地交错着、撞击着，凭借着夫妻二人的合力奋斗，梦差不多要一个个实现了。然而梦的根基却突然塌陷了，他赖以支撑与引以自豪的家庭顷刻间摇摇欲坠，他被重重地拉回到现实。风雨过后，他们在缝合伤口、收拾心中的过程中，开始反思，梦追到了么？似乎是追到了，可是他们到底拥有了什么？这是不是就是他们想要的一切？这种精神与物质的冲突，灵与肉的撞击，导致了一些家庭的破裂和重新组合，在留学海外的家庭中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我的另一个感觉是《阳光西海岸》一书弥补了海外留学移民文化的一大空白。以往此类小说、电影多局限于打工仔的生活，这本小说便跳出了餐馆跳出了唐人街，而把重点放在大学实验室里工作的这一群人身上。我建议有出国梦的朋友们，不妨读一读，读完后，你也许会对出国有更深一层的心理准备。你也许会从此有另一种想法也不一定呢。文章的结尾，刘志翔一家选择了回国，宁静在所有的纸团里都写上“回国”二字，可见她归心已定。朋友，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作者在迎合官方的口味。我告诉你，回国一如出国一样也是一个梦，一个每一个留学海外的中国人都会有的梦，出国梦圆了，回国梦却又开始。这梦时隐时现，或多或少地在游子们的心中盘旋着，纠缠着，正是“剪不断，理还乱”。尽管我们向往这里一片阳光灿烂的天空，无拘无束的自由，可是我们又忘不了故乡泥土的气息，生我养我的父老乡亲。留恋在国内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和做主人翁的感觉。

掩卷后，我久久不能入睡，这小说犹如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把我的心绪搅乱。这么多年走过的路仿佛梦一般一 一闪现……

一个出国梦把我们全家带到了爱尔兰，一个美国梦又把我们全家带到了美国，然后还有呢……唉，今夜注定又是一个多梦的晚上了。朦胧中，我回到了故乡，故乡多温暖啊，无风无雨，无老板。

《阳光西海岸》黄宗之，朱雪梅著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9定价：21.6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