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边缘化：９·１１后的印度

卢　山

9.11事件使巴基斯坦一夜之间被推到了最前线，备受世人关注。此时，巴的宿敌，南亚另一大国印度不甘被冷落，悄然在另一条战线发起了大国外交攻势。这似乎是在提醒世人：美国坐庄的阿富汗牌桌上，不仅阿富汗的"隔壁邻居"巴基斯坦是玩家，阿富汗的"街坊"--拥有核能力的南亚第一大国印度也是玩家。

全方位支持

今年5月，当美国总统布什在一片疑虑和反对声中抛出NMD计划时，印度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表示支持，当时曾让国际社会大吃一惊。有了这一幕做铺垫，印度对9.11事件的反应速度之快和支持美国的态度之坚决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件发生当晚，瓦杰帕伊总理紧急召集"内阁安全事务委员会"特别会议。会后印度表示："印度与美国站在一起，决心挫败恐怖主义。"

9月13日，印度决定为美国打击恐怖主义的军事行动提供一切合作和设施。

9月14日，瓦杰帕伊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强调对美国予以无条件支持，号召每一个印度人都应准备为"与邪恶斗争"付出代价。据印度媒体透露，印度准备将西海岸的孟买、浦那和果阿等空军基地立即向美战机开放。

三个目标

印度全方位支持美国，甚至流露请缨出战之意，意图何在？

加速发展印美战略伙伴关系。在历经了长期的疙疙瘩瘩和不冷不热之后，最近一年多来印美关系出现了重大转折。去年3月，克林顿访印时提出"印美是天然盟友"，并与瓦杰帕伊就建立"持久的新型印美伙伴关系"达成共识，使本来备受核问题困扰的两国关系豁然开朗。此后，印美关系开始持续升温。布什上台后，这一势头有增无减。美国方面，五角大楼正着手对美印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等一系列相关问题进行评估；印度方面，在5月公布的《改革国家安全体系的报告》中称，要"有目的地与美国在政治、经济和技术领域进行广泛接触和寻求利益共同点"。

正是在此背景下，印度特别希望自己的雪中送炭之举能够换取美国的感激和信任，促使美国尽快将其从"友好国家"升格为盟友，使美印战略伙伴关系迅速发展成型。

促使美国彻底解除制裁，从而获得尖端的武器装备和两用技术。冷战时期，印苏结成军事同盟，印美处于隐性的军事对峙状态，直接导致了印度在武器装备上严重依赖前苏联。但印度始终没有停止对美制精良装备的渴望。随着美印关系的改善，两国军事关系也迅速解冻。印度希望美国向其敞开军事装备和技术出口大门，但美国方面却一直口惠而实不至，胃口被吊上来的印度对此焦急不已。今年6月，辛格在谈到美军进入印度军事基地问题时首次漏出"可以商量"的口风，9.11事件发生后印度认为，向作战美军提供军事基地和后勤支持，实际上就是与之结成了军事同盟，彻底解除制裁自然不在话下。进一步孤立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问题上争取美的支持。9.11前，尽管美国南亚政策中的"重印轻巴"之势日趋明显，但出于在该地区整体利益的考虑，并未打算彻底放弃巴，对印度关于"巴基斯坦在搞越界恐怖活动"的抱怨多次淡化处理。9.11后，印度认为"美国现在亲身体验到了恐怖主义的滋味"，势必开始理解多年遭受"越界恐怖主义"困扰的印度，从而会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完全站在印度一边，对巴基斯坦采取强硬立场。

失望与无奈

然而，事与愿违，当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经过反复斟酌决定支持美国出兵阿富汗后，形势迅速朝着印度逆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印度预想中的目标纷纷落空。

美国始终未向印度提出提供支持的请求，巩固美巴军事同盟成了美当前在南亚压倒一切的外交目标和战略重点，发展美印战略伙伴关系则被搁在了一边。

美国虽部分解除了对印制裁，但巴基斯坦也赶上了同一班车，更糟的是，在美国对印度继续紧闭军事设备大门的同时，却在考虑恢复对巴的军事援助。

外交上，巴基斯坦非但没有陷入绝境，反而柳暗花明，一跃成为国际反恐怖联盟中的重要成员。

深感失望的印度朝野纷纷谴责说，美国明知是巴基斯坦"一手培植了塔利班"，现在却依靠其去消灭塔利班。印度舆论甚至认为美国的做法无异于"让一个小偷去抓另一个小偷"，充分体现了美国外交和安全政策的极端自私性。

在国内一片哗然中，印度的心态失去了平衡，尤其是10月1日印控克什米尔地区首府斯利那加发生地方议会爆炸事件后，国内强硬势力纷纷要求政府越过实控线打击巴境内的"武装分子训练营地"和巴军事目标，瓦杰帕伊也声称，"我们的耐心即将耗尽"。为防止克什米尔争端这个离战场最近的火药桶给阿富汗局势火上浇油，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匆忙地在印巴间进行了一次"走钢丝式的"外交行动，好歹将此事压了下去。

但分析家认为，印度不会坐视美巴紧密合作，印度更不甘沉寂下来，沦为边缘化的大国。印度一方面继续敦促美国承诺把克什米尔穆斯林武装纳入打击国际恐怖主义"第二阶段行动"的范围，另一方面则把自己的战略重点转向了阿富汗的未来政治安排。

转移战场

10月19日，印度外长辛格宣布，印度政府决定向阿富汗提供信贷额度为50亿卢比（约合1．04亿美元）的援助，用于阿富汗战后重建。

实际上，无论从历史还是当前看，印度在阿富汗都有很深的战略利益。首先，巴基斯坦领土狭长，塔利班政权的存在使巴获得了宝贵的战略纵深，如果塔利班下台，巴将在与印度的抗衡中处于不利地位。其次，印认为塔利班对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安全构成直接威胁，在克什米尔活动的武装分子中相当一部分来自阿富汗。第三，印度正在迅速成为能源进口大国，获得中亚丰富的油气资源对确保其能源安全至关重要，而阿富汗是中亚油气输向印度的必经之道。

由于以上原因，印度一直支持北方联盟与塔利班对抗。印度目前最为关心两个问题：如何确保北方联盟在塔利班倒台后的阿新政府中占据主导地位，并将塔利班彻底排除在外；如何确保自身在决定未来阿事务中拥有一席之地。

为此，印度在决定加大对北方联盟支持力度的同时，已与俄罗斯和伊朗等国协调一致，坚决反对巴基斯坦关于将塔利班温和派纳入阿新政府的建议。据报道，印度还主张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乌、塔、土、伊四个阿邻国以及德、意、日等12国加上印度，构成联合国授权的阿富汗恢复正常秩序国际监督团。

得失利弊

对于印度在9.11后实行的政策和得失，印度国内许多人持批评态度。其中一派认为，政府在美国没有提出请求的情况下就"主动献殷勤"，决策仓促，丧失了外交上的独立自主权，此乃失误之一；在美国与巴结盟后，政府又急不可待地通过威胁巴来向美施压，暴露了印度外交对美的过分依赖，此乃失误之二；当美国要求印度"保持克制"时，印度轻易顺从，显示出自己在决定双边和地区事务上的弱势和摇摆，此乃失误之三。

另一派则认为，9.11事件给印度带来了很多有利影响：其一，塔利班倒台只是时间问题，这是单凭印度之力无法实现的；其二，美巴结盟将防止巴继续在"伊斯兰极端主义化"的道路上走下去，这也是印度最担心而又无力单独阻止的；其三，印巴都是当前国际反恐怖主义联盟的成员，这是两国自分治50多年以来第一次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印巴改善关系的机遇大于以往；其四，国际社会聚焦中南亚，将使印度在扩大地区经济合作方面赢得全球性的支持。

对于9.11事件是否会改变南亚的战略平衡，印度国内则有这样的看法：首先，巴美再次接近对美印战略伙伴关系的发展造成阴影，但印度有"世界最大的民主国家"之称、广阔的市场和潜在的对华牵制作用等资本，所以美不会轻易动摇"反映印巴国力差别的南亚战略平衡"。其次，印美在9.11之后相互之间的一些举动及流露的情绪表明双方仍缺乏沟通，构筑成熟的战略伙伴关系尚需时日。第三，事实证明，在阿富汗问题上，俄罗斯才是印度的"天然盟友"，冷战时期美巴与印苏（俄）壁垒分明的景象现在又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