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 加 图/赵 亮
当年如日中天之际激流勇退,如今在人们行将淡忘之际重现舞台,流放舞台10年发生了什么故事?
商业与艺术如何选择?
当年凭借一首《金梭和银梭》风靡歌坛的金曼,以细腻婉转的歌喉和第三代歌剧“江姐”的形象在海内舞台活跃了10余年后,在90年代初突然从舞台上销声匿迹,也淡出了传媒的视线……
当时她的身份只是空政歌舞团的演员、歌唱家。
10年过后的今天,随着大型交响清唱剧《江姐》在北京舞台隆重推出,人们发现,金曼又出现在舞台上,歌声依然亮丽。
然而,现在的她,已然不仅仅是歌唱家,还是多家公司的艺术总监,全国青联常委,很少人知道清唱剧《江姐》是由她策划筹办的。
“我不同意复出的说法,因为我当年并没有宣布退出舞台,只是选择另一种前行的方式。”坐在我面前的金曼,直率得很,既无明星的躁气,也不见商海磨砺的练达,在传媒中流放了10余年的故事,在她如竹筒倒豆子般的快言快语中流淌出来……
谢幕后独自咀嚼
10年前的金曼,在舞台上正处如日中天,为何激流勇退,割舍掌声、喝彩,远离焦点的追逐?
当时,她不仅以《金梭和银梭》、《祝你一路顺风》、《红梅赞》、《卖花姑娘》等歌曲令大江南北的听众陶醉,更因成功主演歌剧《江姐》荣获第九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出访过20多个国家。
然而,舞台下的观众永远只看到明星最风光的一面:掌声、鲜花、奖项等等,风光背后的伤与痛、汗与泪、孤独与无奈都只能让舞台中心的人在谢幕后独自咀嚼。作为空政歌舞团的台柱子之一,作为全军闻名的歌唱家,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参加演出,一年之中多半时间是到外地演出。其中有一年演出达360场,最多一天要赶3场。重复的枯燥与单调都好说,听众与观众的掌声可以慰藉;但身不由己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父亲病故当天,她忍着悲伤登上舞台放歌,让金曼领略了从事这种艺术和职业的残酷一面。不愿如此又只能如此,“还不能像球场上的球员,拿球、场地甚至裁判员撒撒气。”
在忙碌之余,她也考虑了自己的未来。年纪轻轻就享受教授待遇的她,断无后顾之忧。但她害怕自己因此失去创造的动力、活力。而立之年就想等着让国家给自己养老更令她觉得可怕。
此外,鼓励听多了,掌声听惯了,也让她渴望另外一种状态,一种水静深流的状态,积淀新的人生历练。
所以她要重新选择一条道路,一条并非由他人安排好的道路——下海。
最讨厌的人
当时真的对远离鲜花与掌声、苦守寂寞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是的,我绝对有足够的准备。”答案脱口而出,足见当年的决心。在她家乡的母校,老师向学生们夸金曼往往不是说她小时候歌唱得好,而是学习学得好,甚至体育也是尖子。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学习新东西的能力。离开空政歌舞团后,她就有意识地切断与原来圈子的联系,同时也彻底地跳出传媒的焦点之外,潜心游入她从未涉足的世界。
90年代初我国刚刚与韩国建交,中韩之间的经济交流方兴未艾,为国内许多朝鲜族同胞带来机会。这正是金曼下海拥有的天时,因为她也是朝鲜族,而且还是名人。从中介起步,再转做贸易、房地产,很快就上了道,招纳了不少铁杆搭档,也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金曼的直率在朋友中是有名的,即使是在商海滚打了七八年,在朋友交往中仍胸无城府。去年她到南京出差,回来时特地给一位朋友带了一只板鸭。这位朋友由于工作繁忙,极少在家吃饭,就把板鸭藏在冰箱里。后来探望一位前辈画家时,一时没有什么合适的礼品,就把这只板鸭转送给他。过了些日子,金曼凑巧需要这位画家造像,遂由这位朋友引见。老前辈见贵客登门,心情愉快拿出板鸭款待。金曼一看这板鸭眼熟:“咦!这不是我从南京带来送给你的吗?”朋友气结得笑骂:“你真够可以!一点都不给我遮掩一下。”
这种直率也许在商场上吃亏,但也帮助她吸引朋友和人才,如今她的公司业务涉及保健品、餐饮、文化艺术,手下的骨干都是她在1992年刚刚下海后招纳的人员。真诚、坦率,就是金曼待人之道,也是她选人的第一标准。“我最讨厌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如果下属出现差错,金曼会和他们一起分析原因,她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要重犯相同的错误。在管理上,她一般只提出大概的目标之后,就完全放手交给他们去办。
一位跟金曼共事多年的公司总经理说:“之所以在这里干这么些年,主要是觉得在这里大家能坦诚相待,没有什么是非,而且金总能够用人不疑。”
放手、放权,是金曼的用人之道,也是她如今能够重新出现在舞台上的重要原因。
再塑“江姐”
传说中的红舞鞋有一种魔力,当主人穿上它之后,就会不由自主纵情跳舞,一直跳到力竭倒下为止。
歌唱艺术之于金曼的吸引力,绝不逊于传说中红舞鞋对它主人的诱惑力。虽然离开舞台10年,她心底里从没有与艺术“恩断义绝”,尤其是对歌剧《江姐》的深情更如坛中老酒,久而弥浓。而且经过商海的历练之后,她对“江姐”的理解又有了合乎这个时代的认识。
“80年代演江姐时,我才20岁,对角色的理解和投入都有一定的限制,当时之所以被观众认可,恐怕是那时更靠近江姐的年代。90年代演江姐,我自己变得成熟了一些,已经有意识地给形象注入人性和个性的内容。今天再演江姐,我自认为对这一形象的把握已经相当自觉:我觉得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其次才是一个党员。她选择了这一事业就义无反顾,在所不辞,从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和快慰。这无疑是今天我们常讲的敬业精神的至境,从这个角度去塑造江姐,也会让观众更容易理解,引起共鸣。”
把歌剧《江姐》改编成清唱剧,一方面是想把江姐的形象进一步浓缩,便于传唱;另一方面,清唱剧这种形式在西方流传很广,利于“江姐”在世界上传播。能将中国清唱剧介绍到国际舞台上,并使之成为国际清唱剧保留节目,是金曼埋在心底的愿望。此外,采用这种形式最适合运作,只要音乐和主要演员确定下来,到哪个城市都可以临时找乐队和演员补充。有时甚至金曼一人飞过去,利用当地演员和乐团解决问题。这也是作为企业家的金曼与从前单纯的歌唱家金曼不同的地方。文化艺术也要善于经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没有生存如何办事?我国一些很好的传统艺术如今步履维艰,给了金曼和她的伙伴太多的启示。
期待“武则天”
既要投入艺术,又要打理生意,如何分身?
“在生意上我现在基本上都交给下面的人去负责。他们跟我都很久了,完全有这个能力。除了演出,我现在最主要的活动,一是看书,二是健身。”
她看的书主要是唐代的历史及评论,尤其是关于武则天的传记和文章;她运动的内容是健身和打高尔夫。原因何在?原来她与诺亚产业合作,在运筹大型清唱剧《江姐》之后,于明年推出另一部大型歌剧《武则天》。现在她就像武侠小说中等待决斗的剑客,“每天只是拔剑、收剑,收剑、拔剑”,积蓄出演“武则天”的能量。“能否亲自出演,要看到时的情况。如果发现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我将退居幕后。我只是希望能推出代表泱泱大国水准的歌剧,不仅让国人认可,也能令外国人接受、欣赏。”话里话外,金曼显得进退有度。
有朋友说金曼重登舞台是“玩票”,有人觉得她是在走一条经营文化产业的新路。她到底是歌唱家,还是企业家?当问到如果《江姐》、《武则天》真的被传唱到国际舞台,生意上却蚀本了,她会不会后悔,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我也愿意!”
答案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