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也
有一幢房子,位于一个小岛上的一个角落里。房子的主人原是一位智者,可后来却不见了。房子的门从来没有锁,房子却从未有人进入也未有人出来过。它就这么静静地在那儿等待着……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只猫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房子的面前,它又累又冷,而且还犯着迷糊,也许它真的是病了。它太需要这幢房子为它挡避风雨……
当早晨第一束阳光射向大地,到处都弥漫着紫罗兰的芬芳。惟有猫不可能嗅到这种香味了,尽管它的嗅觉相当灵敏。房子已经将它与外面的一切隔绝开了。但酣梦中的猫,并没有发现这可怕的事实。
当午后最后一束阳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它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打了几个哈欠,拱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然后猫开始审视这个栖息之地。它发现这个房子设计很奇特.很多的东西都和平常人家的摆放不一样。比如说相框,并不是挂在墙上的,而是挂在天花板上。一张单人床也不是放在地上的,它被架在了空中。最奇怪的是写字台,它镶在高高的墙上,若要写东西,就需顺着一条藤蔓似的吊梯爬上去。猫打心眼里厌恶这些设计,它们都太不规范了,真是不正常。它想房子的主人一定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猫开始厌恶起这幢房子,自然就有了要走的意思。它懒懒地挪动着步子,向门那儿走去。猫仰起头,发现大门上并没有锁,心里很是高兴,这样更便于它离开这该死的房子。
它靠在门上,用身体往外一靠,咦?怎么门没有开?它以为是自己用力太小。它再用力一推,门还是纹丝不动,猫急了,连推数次,门依然不开。最后,它用力向门上一撞,只觉得眼冒金星,晕倒在地。
在这种晕眩状态下,猫做了一个梦,梦很离奇:它在一条小径上追赶一只老鼠,开始还是猫追老鼠,可是跑到小径的一半时,老鼠突然转过身来,凶猛无比地蹿上来,一口咬掉了猫的鼻子。猫一声尖叫.从噩梦中惊醒,这已是第二天了,它吸吸鼻子,嗅到了灰尘的气味,这说明它还有鼻子。它踱到门边,又无可奈何地回到原处,猫永远也不会知道它是怎么进入房子的,是怎样穿越那扇门的,因为那时它正犯着迷糊。
猫虽不能从大门出去,可它并不着急,因为它相信它可以像岛上大多数猫那样,从窗户等其它小地方钻出去。在恐惧与晕眩之后,它又很正常地受到了饥饿的威胁。它毕竟已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它又踱到了厨房,厨房很明亮,它爱厨房。因为大多数厨房可以满足它的物质需求,可这一次让它失望了,厨柜里除了有几袋抽真空的存放已久的干菜外,什么也没有了。猫是不吃植物的。它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吃过什么菜。所以,它也认为猫吃菜是极不正常的,根本不合乎规律。因此就愤愤地离开了厨房。
猫回到了客厅,“扑”地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它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它的肉体和灵魂都在受到饥饿恐惧与精神恐惧的巨大折磨。这一晚前半夜,猫都在寻找其它的出路。结果是徒劳的。这幢房子没有窗子,惟一的出路就是那扇撞不开的门。后半夜,猫从噩梦中惊醒,它不敢再闭眼,直到天明。
到了第四天,猫已因为撞门而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痕。猫在这寂静无声的房子里已经可以听到无数来自地狱的笑声。猫听着这些并不存在的笑声,看着那些不正常的摆设。已经快要崩溃了。
事态到了第四天的下午,才有了些转机。当猫正在看着天花板发愣时,门口出现了两个人的对话声。猫听得真切,这绝不是什么地狱的笑声。它激动不已“唿”地一下蹿了过去。它衷心希望那两人能打开这扇该死的门。“嘿,这房子真大啊!又这么安静,肯定没有人在家吧。”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另一个人说:“咦,你看这房子没锁!这回可是笔大买卖啊!这么好的机会,不大干一场更待何时。”“哈哈……”又是一阵邪恶的笑声。猫身上打了一颤,现在它对笑声有点敏感,从他们的对话中,猫知道了他们是两个小偷。
一个小偷走到门前,像开大多数岛上居民的门一样,用力地一拉,可门却连个小缝也没开。他不敢相信,再用双手使劲地一拉,门仍旧不动。小偷急了,这一回是他们两个上阵了,他们都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真见鬼了。他们俩紧张得手心手背都是汗,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尝试,门后的猫也紧张地来回不停地踱步,这毕竟关系着它的生命。
但小偷的最后一次尝试以失败而告终了。他们不得不放弃这所没有窗子的房子。他们真的是无可奈何,真的是一辈子也想不通。他们失望地离开了这幢奇怪的房子。猫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第一次哭着叫出了声。然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从那时起,猫开始害怕黑夜了,没有了平日里那些可恶的老鼠它反而觉得寂寞了。黑夜中的房子,寂静得让它毛骨悚然,那些笑声又渐渐地回荡在房子中,猫就这样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挣扎到了凌晨。
在凌晨,猫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了,它不再感到饥饿了,它看着那扇打不开的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向了那扇门……很自然的结果,猫死了,也许它觉得这种死法很伟大,为了争取自由不惜奉献生命。可悲的是门依旧紧闭着。
一个月后,岛上刮起了台风,凶猛的台风从外面推开了那幢房子的门,脆弱的门被吹得“咣哐”作响。台风卷起了已死去的猫,它腐烂的尸体散发的恶臭味又刮向了远方
也许小偷、猫,还有岛上的居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幢房子的门在门外只要一推就可以进入,里面一拉就可以出去,而里推外拉,就永远别想出去,永远别想进来。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岛上的居民们的门都是里推外拉的,他们的思维已经形成了定式,一种难以改变的思维定式。现实社会中的人们,你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思索,思索吧,但请别用你们的定式。
那幢房子的门从没有锁,房子却从未有人进入,也未有人出来过,它就这么静静地在那儿等待着……等待那个在奔跑中丢掉××定式的孩子来开启它。
(孙静摘自《CSC学刊》1999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