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看

●柯小玲/文本 潘宁/图

东岭的居民都分布在崇山峻岭之中，主要以伐木为生。话说这山里有户人家，单屋独舍，住有夫妇俩，男的叫石生，女的叫兰芝。不知是这里医疗条件差还是他们养育不得法，夫妇俩连生两胎不到一岁都夭折了。第三个孩子出世了，夫妇俩小心翼翼，生怕又遭不幸，请来算命卜卦的、装神弄鬼的……五花八门都使尽了，总望能保得儿子平安无事。奇怪的是，不论哪个先生巫婆胡说八道，口径却一致，说这孩子八字硬，有福相，将来有发头。喜得这对夫妻拿钱当纸，拚命往这些人怀里塞。这些人好不快活，一个个悠哉悠哉得意而去。

却说有一天，有个人经过这家屋场，看见睡在母亲怀中的孩子，不住摇头叹息，兰芝暗暗吃惊："哟，这人怎这样，难道我儿有什么不测"便恭敬地问道："这位师傅，我儿怎么啦熌训馈…"这人不说话，叹口气起身就走。兰芝急了，赶紧上前拦住，要他道出真情。在兰芝的一再央求下，这人才肯坐下，将孩子又细细察看一番，说道："这孩子长相确实不错，但一岁内有个难逃之难，可惜，可惜呀"兰芝最忌的就是这个，又急又怕，话也不成声了："师傅……有办法避么""看你说的，有盅就有托，怎会没办法呢熚矣靡环ㄊ酰就可保证孩子逢凶化吉。"兰芝感激涕零，只差没给这人磕头致谢了。

这人烧香画符，吩咐兰芝将孩子抱到屋侧石碓旁。这石碓是从前农村用来碾米的工具，用一块长长的厚木板，中间支起来，一头装上石锤。人踩下另一头，这头就高高翘起；脚一放，石锤就砸在下方的石臼里。如要碾米，就将稻谷倒入石臼，反复锤打，就将谷壳砸破了。来人要兰芝将碓头高高踩起，然后他将孩子放进石臼里，对着孩子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便又返回屋里。兰芝等啊等啊，好久不见这人出来，心里十分着急，脚下发酸又不敢挪动。谁也知道，别说这一锤砸下去，就是轻轻一放，这几个月的孩子也不知成个什么样啊犓只得死死将踏板踩住耐心等着。忽然，从屋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兰芝翘首从窗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人飞快地把贵重物品捞在一起往箩里塞，这才猛然醒悟上当受骗了。她急得大喊大叫起来，可有什么用啊，附近没有人，丈夫上山干活了，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那人挑着沉沉一担东西晃悠悠地走了。

兰芝又悔又恨，额上豆大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孩子哭得几乎奄奄一息了，更可怕的是脚下发软发麻，直打哆嗦犖业奶欤这可怎么办哪犓睁大双眼，盼啊，盼啊，总算盼到丈夫回来了犑生见此状，吓得脸都变了色，慌忙将石臼里的孩子抱起来。兰芝一下瘫倒在地，伤心之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放声嚎啕大哭。

当石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气得咬牙切齿，当即问清相貌特征，打点盘缠，跟踪而去。

原来，这人不是什么相面先生，而是一个无赖。他得知石生家爱子如命，让不少装神弄鬼的人得了大钱，十分眼馋，便生了这一计。

石生一路查询问访，终于跟上了这人--不错，就是他犚桓"歪嘴"。这天晚上，石生有意与"歪嘴"同宿一店，并睡一房。一个有意，一个无心，不多久石生与"歪嘴"混得很熟了。趁"歪嘴"不备，石生偷看了箩里的东西，果然是自家的。

第二天，俩人同路时，石生故意随口问："大哥，挑着这满满的一担东西，是去做买卖吧""歪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得意地说："哪里，这是靠本事赚来的""啥本事呢"石生装着很感兴趣。

"算命相面无所不通""是吗煷蟾缁褂姓庖皇帧"石生故作惊奇，当即要"歪嘴"给算个命，"歪嘴"不好推辞，只好应允。石生报过生辰八字，"歪嘴"便信口雌黄，胡诌一通。石生连连点头，不住赞叹："说得真准啊犇这本事能教点给我吗熚蚁氚菽为师""歪嘴"心想：这是个糊弄人，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有啥不可，便满口答应。于是两人便师徒相称起来。

"歪嘴"突然问道："哎，徒弟，你叫啥名熚一共恢道呢""嗨犓党隼词Ω当鸺笑，徒弟姓都名来看。""都来看煿哈，这是啥鬼名字""是啊，不知我爹妈为啥给我起这怪名字。""有意思。"师徒有说有笑，好不亲热。石生呢，似乎为学点本事特别巴结师傅，就连师傅洗澡也先端好洗澡水，脏衣服不用说，包洗了。

这天傍晚，像头天一样，石生为师傅端好洗澡水，师傅脱光衣服下水盆后，石生将脏衣服一捞，拿了出去，随手带上门。"歪嘴"洗完澡，见徒弟还没送干净衣裳来，便唤道："来看，来看"没人应。他又提高嗓门："来看犂纯茨摹"这一喊不要紧，把附近的人都唤了过来。"歪嘴"慌了，忙用澡布当遮羞布，可澡布太短围不住，他只好将澡布提在手里挡着，那模样别说有多丑了。男人们莫名其妙，这人发神经还是耍流氓煶嗵跆醯幕饺死纯矗荒切┡的见这情景吓得怪叫一声，拔腿就跑；小孩子们又笑又跳，以为这人疯了，纷纷拿石子和土块朝他身上扔。"歪嘴"又气又急，叫得更响："都来看--，都来看哪"这一来更糟，更多的人朝这边跑来，像看耍猴似的，房里房外，水泄不通。

这时店主人挤到"歪嘴"跟前问道："客人，你这是干啥呢""歪嘴"拖着哭腔："我的天哪犖夷峭降苌夏娜チ恕""呵，你徒弟挑担东西早走了。临走时他告诉我，他先走一步，账由你结。""啊""歪嘴"方知上当，气得一下跌倒在水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