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案

●李竞学 文

下岗嫂龙凤鸾参加了"肉狗圈养及麻醉饲养技术"培训班后,觉得找到了一条再就业的新出路,喜不自禁。

她与老公,本想向银行贷笔款办个养狗场,因没有"后门"借贷无望,只好向私人借了短期高利息贷款5000元,作为投资本钱,在自己的家里,办起了一个"养狗场"。

三个月后,果然见效。使用函授班学的技术精心饲养,几十条狗膘肥肉壮,下岗嫂与男人喜得眉飞色舞,这天下岗嫂叫老公准备上市出售首批肉狗,争取卖个好价钱还高利息贷款。

谁知,昨天夜里一下子竟被盗贼偷走了三只狗,下岗嫂夫妻俩急急忙忙向乡政府报了"狗案"。

水尾乡分管治安的副乡长胡三风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抽烟、与乡"计生"办的青年妇女主任梅桂花调笑。忽然,"丁零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骤响起来……

胡副乡长抓起电话,听了下岗嫂报告失狗的案情后,说:"龙凤鸾,知道了,我马上赶到现场去破案。"

胡三风召来乡派出所、治安联防大队与几个村领导干部,一共十多人,坐上了一辆轿车、两部吉普和三辆摩托,如临大敌,急匆匆,急奔下岗嫂家而去。

坐在胡副乡长身边的梅桂花娇声问:"胡乡长,丢了几条狗,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小题大作,兴师动众"

胡副乡长听了,嘻嘻微笑着说:"这叫做大张旗鼓出击,声震盗贼效应"

同车的听了,个个拍手叫绝,"胡乡长,真是高牳呒易的高。"

车子在山村的土路上转了几个弯儿,眨眼间,就来到了龙凤鸾家的"养狗场"。

下岗嫂夫妻满脸愁云,蹲在狗场门前,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钦差大臣来狗场破案。

忽然,"嘎--"一声,车子停在狗场的大门口。胡副乡长急忙跳下车,问明了失狗的详细经过。当场,他就发号施令,指示关村长,迅速把全村的人,统统集合在狗场的大院里。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指手画脚,大声讲道:"昨天夜里,龙凤鸾的养狗场丢失了三只狗。我屈指细算,发生在我乡管辖区里的盗窃案件,包括现在这桩狗案,在这一个季度中,累计起来,足足有三七二十一桩。"他停了一下,抽了一口香烟,又说:"许多村民埋怨乡政府、乡派出所办案无力,所以,屡屡发生盗窃事件。这次乡领导特别重视这桩狗案,决定乡派出所及各村委主要负责人,成立专案组向狗案开刀,下定决心,斩草除根,一举摧毁那帮无法无天的盗窃团伙,为群众创造一个和平共处的社会环境,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乡亲们听了胡副乡长的高谈阔论,高兴得连连鼓掌、欢呼

胡副乡长接着说道:"为了迅速破案,全体办案人员,决定吃在现场、喝在现场、干在现场。"他一面大声说着话,一面眯眼看看众人的神色反应如何熃艚幼,他又说道:"乡里人员当专案组负责破案;关村长与下岗嫂夫妇做后勤组负责生活。大家共同努力,携手合作,争取早日破案,为龙凤鸾的养狗场挽回经济损失。"

关村长越听越激动,喜上眉梢;然而,下岗嫂越听越担心,特别是她丈夫越听越心惊肉跳……

当下,关村长就依照胡三风的指示,吩咐下岗嫂杀鸡、杀鸭又杀了一条狗。并请在省城大餐馆里做过厨师、现已退休回家的老张伯掌勺,做了两桌丰盛的酒席,招待"专案组"全体人员。

这时候,胡副乡长先带领专案组全班人马,在"狗场"四周侦察,转了一圈又一圈,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乱哄哄,闹嘈嘈。然而,案情却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狗场里圈养的狗,本来醉迷迷地沉睡着,一动不动。胡副乡长他们的脚步声、吵吵嚷嚷的说笑声,惊醒了沉睡的狗群,狗瞪起血红的双眼,见来了一群陌生的外人,突然,百狗齐吠,声似虎啸,蹦跳如疯,拼命撞笼,要咬这群陌生的人……

胡副乡长吓得倒退了十来步,浑身打颤,幸亏秘书在后面扶住,吓得那位乡"计生"办的青年妇女主任梅桂花尿了一裤子……

下岗嫂老公马上叫老婆迅速投下麻醉食物。这些畜牲吃了后,只三五分钟就昏昏沉睡去了。这下,才又平安无事了。

如此这般折腾到晌午时分,也没查出个眉目,更找不到一点线索。众人有些灰心丧气,胡副乡长只好宣布:"大家太辛苦了,时间也不早了,吃饭后再继续侦破吧"

这时,鸡肉、鸭肉、狗肉,炒的炒,炖的炖,摆上桌面,热腾腾,香喷喷,油腻腻,满室飘香,闻之垂涎欲滴……

胡副乡长带头入席,大家便狼吞虎咽,大吃大喝起来了。猜拳行令,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散席。

酒足饭饱后,天也黑了,胡副乡长抹抹嘴、剔剔牙,上打酒嗝,下放狗屁。对着下岗嫂说道:"龙凤鸾,你俩放心,乡里一定为你们破此桩狗案。不然,我们真对不起你们夫妻俩的好饭好菜啊"

说完胡副乡长带领专案组打道回府去了。

第二天,一切依旧,风吹不动,雨打不摇,鸡肉、鸭肉、狗肉,好吃好喝,只是,"狗案"侦破工作,仍然没有一点进展。

这回,关村长与下岗嫂夫妻两人,急得团团转。可是,胡副乡长却不着急。好像他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决心。当晚动身回乡时,胡副乡长对关村长说:"真没想到,这些盗贼实在狡猾得很,连破两天破不了。这案子,我就不信破不了。哼,等着瞧吧。"

接着,转脸对着下岗嫂夫妇说道:"龙凤鸾,你们夫妻俩放心,这桩狗案,今天破不了,明天再来"

第三天一大早,丈夫叫下岗嫂对关村长表明态度,说:"关村长,此案我们决定不破了。一天一条狗的吃法,我们受不了,担不起。案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破,吃光了我们狗场的狗,恐怕我们还要到市场上去买狗来招待他们专案组呢"

谁知,关村长说:"龙凤鸾,你、你们俩咋这么傻呢煷税覆黄屏,岂不是让他们白吃白喝两天了。就是你们狗场的狗吃光了,我们村委会也要凑钱敬奉他们,争取早日破案,找回个公道。"

到了第五天,胡副乡长又带领专案组一班人马,风尘仆仆,赶来狗场。

关村长急赤白脸地说:"胡副乡长,这桩狗案不破了。"

"为什么"胡副乡长不解地反问。

下岗嫂接着说:"胡副乡长,现在正值秋收时节,乡政府忙着征粮、购粮、追贷款,又抓计划生育,乡里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狗案我们决定不破了,别麻烦你们啦"

"也好。"胡副乡长说,"那,等到秋收后再破吧"

话虽如此,但胡副乡长好像舍不得离开狗场……

忽然,那个不吃狗肉的乡"计生"办青年妇女主任却认真地说:"此案不破更好,我们回去吧,免得一身臭狗屎味"

这天,自然也不设"狗宴"了。

于是乎胡三风闷闷不乐,垂头丧气带着专案组,灰溜溜地回乡去了。

不料,到了晚间,乡派出所竟然送来了一纸罚款单:"龙凤鸾夫妇不关心治安,影响派出所名声,丢了3只狗,罚款300元。"

"天哪"下岗嫂惊叫一声,顿时目瞪口呆,一下子,病倒在床上,叫苦不迭,哭着对老公和儿女们说:"唉牻窈蟛还艹鍪裁词,千万不要报案,更不要打官司犜鄞蛩檠莱萃肚里咽吧。"

选自《民间文学》1998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