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雅惠
罗锦文是养蝴蝶的高手,他长住埔里,能够饲育三十多种蝴蝶、逾五十种的食草(蝴蝶食物来源),在全省养蝴蝶的圈子里,有点名气。
当被问道,“为什么养蝴蝶?”他的回答很简单,“为了养家呀!”然后他笑起来,“不要告诉埔里人我在养蝴蝶,埔里有很多蝴蝶,以前镇上小孩都靠抓蝴蝶赚零用钱,养蝴蝶不稀奇。”他的低调言论,让下午来喝茶开讲的朋友一阵嘲笑。“他这个人很老实,有时候却讲一些‘白贼话”。
在罗锦文的私人生态农场里头,上百只的蝴蝶在网室里翩翩起舞:有飞行缓慢、不怕人的黑点大白斑蝶(俗称大笨蝶)、原产地在兰屿的“琉璃带乌鸦”凤蝶、大红纹风蝶等。夕阳穿透网室,蝶群或吸食花蜜、或栖息在纱网上。
就像所有的收藏家有各自的最爱与专长一样,罗锦文说,他最擅长饲育的蝴蝶是以凤蝶为主,任何凤蝶,只要具备“漂亮”、“生命周期长”、“容易养”三条件之一,他便有兴趣试养。
除了蝴蝶网室与食草花房之外,他还集中所养的蝴蝶蛹,放在屋内。一只只停栖在叶片上的蝴蝶蛹,叶片用小针固定在生日蛋糕盖子上,还有一篮子炫金色的蛹(黑点大白斑蝶的蛹,羽化出来并没有金色的翅膀),是他和美浓一位养蝶人吴佩钧交换试养用的。
罗锦文养蝶维生虽然已经有十余年的经验,但是,蝴蝶却是他从小便开始接触的昆虫。埔里小孩抓蝴蝶,几乎是所有埔里人共同的记忆。
台湾的蝴蝶加工业从日据时期便初具规模,台湾光复后迈入兴盛期。
享有“蝴蝶镇”美誉的埔里,由“民间瑚蝶博士”余金清所开设的蝴蝶标本加工厂,为家乡赚进外汇。做工一天可以赚两百块钱;到河床山野抓蝴蝶送进加工厂,一天也可以赚到两百块钱。所以当地有人投入抓蝴蝶的行列来补贴家用。
罗锦文说,从他张开眼睛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他看到妈妈把他放在干燥的河床边,抓瑚蝶。他的父亲罗万福当进以捕蝶为业,阴雨天,不能够出门抓蝴蝶,脸上便露出愁容。罗锦文的兄弟姐妹幼年都曾经拎着牛奶罐、捕蝶网,赚取一天十块钱的零用钱(一只蝴蝶约五毛钱,或一块钱)。直到如今,他的哥哥罗锦吉在埔里开设蝴蝶昆虫馆,罗锦文自己也经营了小型生态农场。
罗锦文的家族曾经参与蝴蝶加工业最繁荣的时刻;如今,他累积了父执辈的捕蝶经验,投入瑚蝶养殖业。
万事起头难,投入新兴养殖业的过程也是困难多多,充满了不可预期的风险。主要风险是:眼见蝴蝶加工业没落,捕蝶人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以及“独门”养蝶技术的培养。十五年前,罗锦文开始试养蝴蝶时,并没有想到养“活的”蝴蝶居然可以维生,甚至成为新的流行。彼时,蝴蝶标本加工业且是夕阳工业,但仍是主流。
但是近年来,随着时代转变,保育生态呼声愈高,加上保育法的实行,采集蝴蝶去制作标本变得愈来愈不可能,如今,蝴蝶生态农场成为主流:人们从欣赏家中的蝴蝶标本桌巾、茶盘、垫板,转变到走出户外去欣赏活生生、会飞舞的蝴蝶,时势所趋,连大型游乐场也纷纷筹设蝴蝶馆、昆虫馆来吸引游客青睐。
这是当初“逆势操作”、艰苦创业的他,所料想不到的。
此外,养蝴蝶可不是什么风雅工作;对养殖蝴蝶者而言,最困难的工作是——克服蝴蝶的寄生虫。
蝴蝶的生命脆弱,用“红颜薄命”这四个字来形容,实不为过。蝴蝶的生命约两个月,从卵、幼虫、蛹发展到成虫,这四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天敌在威胁生命。稍不注意,整个蝴蝶网室都可能被寄生蝇、寄生蜂侵赂,一季心血,付诸流水。而这样可怕的蝴蝶瘟疫,罗锦文也曾经遭遇过;但是也因此逐渐克服。
在干燥的屋子里,罗锦文拿出一只小盒子,里头有只垂死的蝴蝶幼虫。它的下半身被寄生蜂下蛋,寄生蜂的卵逐渐侵吞了蝴蝶幼虫的身体,这只蝴蝶幼虫已经存,罗锦文仍然在幼虫腹部放了一片叶子供其食用,他说:“趁它能吃的时候,就给它吃一点。”
所以,定时巡察网室,注意防范寄生虫入侵,是养蝶人的日常工作,此外,更积极的做法是栽种蝴蝶食草,让蝴蝶有充分的食物来源,才可能活得更好。
罗锦文说,蝴蝶帮助我的家,我对它抱着感恩的心。
(摘自《中国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