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加拿大的大陆高中生

□李晓丹

近年来，越来越多望子成龙的父母千方百计把独生孩子送出国外留学。与前些年那些大学毕业后靠自己的本事出去读硕士博士的留学生不同，这些独生子女留学生多是高中毕业或尚未毕业的青少年，由父母供给他们全部或绝大部分的留学费用。这些小留学生们，在海的那一边过得怎么样？

出国8年，因丈夫回国投资办厂，儿子在国内受基础教育，2年前我回到了北京。去年夏天为自己的长篇小说《再见，多伦多》收集素材，又返回加拿大，住在朋友家，她是陪女儿来读高中的。

到达后第二天，我打电话给一个叫周俊才的男孩，他母亲托我带东西给他。那天我一人在家。上午10点多，门铃响了，一个瘦瘦的，头发染黄了的大个子男孩站在那儿，“您好，阿姨，我是来拿东西的。”如果不是他的国语带有明显的东北口音，我真以为是当地为学校集资的中学生。和他对面坐下时，我才看清，他头发中间一撮是土黄，两边和脑后是褐色，鬓角则染成了深棕，而且头发喷了摩丝，两边竖立着，我很费力才找到他的脸。想起他母亲提到多么优秀的儿子，眼前的男孩子令我疑惑。

我把那包他母亲托我带的东西给了他，是一些常用药，一双耐克鞋和四包洗衣粉。他嘴里叨咕着说他妈妈糊涂，这种东西也要带，硬是把洗衣粉留下来不要了。说着便起身道谢、告辞，开着一辆崭新的99款日本丰田小轿车疾驰而去。

父母是取之不尽的银行吗？

后来，我向朋友问起周俊才的情况，朋友告诉我，周俊才和她女儿在一所学校读高中（那里的大学预科班），现在她女儿已经上学了，而他还在凑学分。应该在一年里拿6个学分，而他只拿了1个不说，平时陪女朋友逛街买名牌衣服、交洋人女友（在那里找女友没钱是不行的）、晚上去夜总会唱歌。为了得到漂亮的女孩，他本来可以用1000加元（合6000元人民币）就买到的二手好车，愣是和家里要了买一辆新车的钱（3万加元，合人民币18万元）。想到他母亲托我看望他并把他的情况带回去的嘱托，我感到有些为难，我真不忍将这些事实和盘托出，那会伤了一个母亲的心！

我决定找那孩子先谈谈，但总没能见到他，打电话房东说他很少回家。终于我快走的前两天他接了电话。我告诉他，我希望能代他父母了解他目前的情况，很勉强地，他开始了同我的交谈。

“听说要拿6个学分才能上大学预科班，你怎么才拿1个呀？”

“我不想那么玩命。”

“为什么？”

“在国内学够了、学傻了、也学累了，现在想休息休息。”

“可你拿的是学生签证，不学怎么呆下去？”

“只要我交钱，有的是专收外籍学生的国际学校能给我开录取通知，我再延就是了。”

“你是说他们不管你上不上学只要交钱就行？”

“那可不，为了挣钱呗！不管。”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知道在多伦多有些国际学校的确如他所说，我感叹道：“可你母亲给你出钱也不易，你应该加快步伐才行，否则他们供你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没关系，他们有钱！”

“有钱！？”我想反驳，但没说出来，我问，“你住在哪儿，一个月多少钱？”

“和一个朋友SHARE（分租）一个单元，一个月300（1800人民币）。”

“你一年的车保险是多少？”

“4200（合人民币25000多）。”

“每个月的汽油钱多少？”

“大概200多。”

“电话呢？”

“500多。”

“吃饭呢？你一定不自己做吧？”

他停了一下，可能因为我说对了，但还是回答了我：“大概七八百吧！”我听得出他还是在极力地往少了说。我心下一算以他这样的花费水平，还不算他的娱乐费用，一年的固定开销加学费就是200000元人民币。我不禁说：“你这样花费太大了，你知不知道你父母一个月辛辛苦苦挣多少？”

“……反正他们有钱。”

我一下子被噎在那儿没说出话来。据我所知，周俊才的父母是从开一家包子铺起家，发展到现在经营饭馆的。1998年，在儿子的要求下，望子成龙的父母向一家中介公司交纳了10000元人民币，又向加方律师付费2000加元，为儿子办理好了到加拿大读大学预科。临走他们给孩子带了10000美金，不想儿子到了不久就说钱不够，父母心疼儿子便不断地寄钱过来。 这次得知我要返回加拿大，他母亲千里迢迢坐飞机到北京找我。当她谈起儿子时，流露出无比欣慰的感觉，说儿子学习很努力，每天夜里打电话他还在图书馆没回家，她说只要儿子争气，她每天干16个小时的活儿也心甘情愿。她告诉我冬天她如何冒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去菜站拉菜，她还给我看过她手上的伤疤，说那是和去店里掠钱的抢匪厮拼时留下的，她说只要儿子能拿学位，她的手就是被砍掉也不在乎。那天临走的时候她哭了，她说想儿子想得常常做梦，让我一定代她去看看儿子，回去后向她描述描述。想到这些我忍不住对周俊才说：“你知道她不过是开个饭馆儿，现在国内的生意也不好做，他们很辛苦的。”

“可他们说了挣钱就为给我上学用的，他们愿意！他们说要供我一辈子的。”

面对太多的诱惑，孩子们能把握自己吗？

在与周俊才谈话后，我又碰到几个在那里读高中的孩子。作为母亲，我越发感到担忧，因为在我了解到的孩子中能够在那个社会里把握住自己，认真读书，自食其力的占少数。这实在应该引起在为儿女出国做准备的父母亲的关注和思考。

毕竟，去那里的孩子十七八岁，在国内他们还没有走出校园，或是刚刚毕业就奔向了异国，什么是社会？一个人怎样在人群里生存？他们倒是知道了钱的重要，可是钱是怎么来的？却一概不知！那些物质的诱惑足以将他们整个灵魂俘虏。

加拿大不仅有着令人疑是人间的湛蓝天空和新鲜空气，也遍布着街上奔跑的高档轿车和夜晚灯红酒绿的街道，以及为满足人的各种欲望开设的娱乐场所，进出这些地方有年龄的法律限制，但是我们去就读高中的孩子都基本有资格了；还有那些出售性器官仿制品的成人商店，任何人都可以进出观赏购买，这一切足以令这些孩子们兴奋不已。加上他们又正处于青春期，对人生充满好奇，久被家长管制的心灵在北美的土地上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这令他们激动，只要掏钱，一切都将变成现实，于是父母变成了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行。

另一方面在那里的华人子弟很多是香港和台湾富商的后代，有些出手很大方，大陆的孩子也是有虚荣心的，当然“不甘落后”。趁家里不知情，开始不断的和家里要钱，买最新最高档的车，住好的公寓，领最漂亮的女孩儿逛街。有的孩子在没车开的时候，连去一趟超级市场买菜也要打电话叫出租车接送。我在那里生活了10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连香港的一些富人都不能理解这种奢华，不禁问我：“他们家里在大陆是做什么的？那样有钱。”

可是周俊才的母亲不过是开饭馆的，他们能有多少钱呢？当然享受丰厚的物质生活没有错，把头发染成任何一种颜色也无可非议，但是这些孩子在明白钱的重要性的同时却从不知道钱是怎样得到的，而这个责任正是要我们做父母的人来负的，是整个教育乃至社会都必须思考的。

送孩子出国，你准备好了吗？

任何投资都讲求回报。父母给儿女交学费也不例外，只是这种回报不一定是金钱上的，而更多的是祈盼孩子有一个辉煌的未来，尤其近年来许多国人生活已步入小康，使得投资教育更成了每一个父母最情愿也最不计得失的项目。但实际上这个投资并不是仅仅有了钱就可以实现回报那样简单的事。我们的一些父母在既不了解西方，也不了解自己孩子的情况下，把他（她）们送出了国门，我以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我真的想提醒正在为孩子选择出国就读的母亲，不要草率地把孩子送出去，仅凭钱、听闻或是走马观花地到西方遛达一两回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对那里的社会制度、文明、法律、税收、医疗、学校、保险，特别是生活方式了解清楚，尽可能的让他（她）们也让自己不光在钱财上更要在心理上有所准备，不要用钱毁了他（她）们！

（郑明摘自《世界妇女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