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彩
我的洋丈夫是父亲的一个朋友无意中认识的。他是一个从小就出生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华人后代,那年这位中文名字叫林西的小伙子已过而立之年,他当时的身份是加拿大威格蒙尔跨国公司的业务经理,父亲的朋友对他的经营才能大加赞赏,他劝我的父母把我嫁过去,说得我的父母动了心,为了不使他们的独生女儿上当受骗,他们提出个条件,那就是让那位小伙来渝一趟,安排了一次我们双方都不知情的“相亲”。鬼使神差,一向回头率极高的我竟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儿很有感觉,从此,就开始了我的异国生活。
“小姐,你要找的地方还有8个小时的路程,在美加交界的××镇……”
当我要起程去加拿大时,我忐忑不安地跟林西通了电话,我多希望林西到温哥华的机场来接我啊!可林西却对我轻描淡写地说:“阿彩,公司里走不开,非公休日外出要扣双倍的薪水,我相信你能自己走到我们的家来,我等你。”没等再分辩,那边已传来嘟嘟的声音,当时我的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恨恨地想:你的那点工资就比我一个越洋而来的新婚妻子还要重要么?
飞机准点到达温哥华机场,在前呼后拥来迎接亲友的人群中居然真的没有林西的影子,望着偌大的机场候机大厅,我一时间有点孤零零地不知所措,一个黑人服务人员走过来,我终于向他打听到了去多伦多的客机将于两小时后起飞, 我把自己的东西费了好大劲才拖到了候机处,这才发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了,我摸出10元钱想买个面包对付一阵子,可服务人员对我无奈地摊开了手,说他们只收美元,不收人民币。天哪!我这才发现由于来时太匆忙,竟忘兑换外币了。只好眼睁睁地望着身边的人美美地享用午餐了。难挨的两个小时终于熬过去了,我踏上了飞往多伦多的班机,一上飞机我心里可踏实多了,下了飞机就到了家了嘛。我万万没有料到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呢!
一下飞机我便直奔问询处,一位黑人警察看了林西给我的地址说:小姐,你要找的地方还有8个小时的路程,在美加交界的××镇,天!我差一点跌坐在地。
当我历尽艰辛终于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我又傻了眼,这哪里是什么乡村啊!这里到处灯火通明,一望无际的是鳞次栉比别致豪华的私人别墅,数不清的高楼大厦让我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了。一位当地的老太太见我不知所往,便说她会帮助我的,她喊住了路过的邮差的车,拿着林西给我的地址和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阵当地的土话,邮差便友好地让我上了他的车。在一幢童话般的乡村别墅前邮差和我挥手告别了,我拎着行李走进了小院,正当我迟迟不敢敲门之际,林西神话般地开了门,笑容可掬地站在我面前:
“亲爱的,你好准时啊!”我真是又想哭又想笑,丢了行李一头就把他撞了个四脚朝天。
那天我们用完餐后,丈夫把我拉到书房神秘地说:阿彩,我要送你一件十分珍贵的结婚礼物。林西的手里高高地扬着一盒普普通通的录像带,他说:这件礼物既是你送给我的,又是我送给你的,你能猜着它是什么吗?我摇了摇头,并催他赶快放给我看。
哟!那不是傻乎乎的我吗?在温哥华机场一下飞机,像个乡巴佬似地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东张西望呢?没看见有人接,气得鼓着嘴巴,眼泪在打转转。瞧!那不是在多伦多机场吗?问了去××镇的路后,大惊失色的样子;恨恨地找人报仇的样子;顾不上斯文,飞毛腿似地爬上大巴车的麻利劲;累得够呛,迷迷糊糊睡着后悲悲凄凄哭泣的模样;像个要饭的站在门口找门铃的情景。从我一踏上加拿大20小时内的所有的经历都历历在目。我回头偷看林西,他正像欣赏奥斯卡影片似的津津有味地看着,毫无嘲笑我的意思。他说,那上面才是他见到的真实的、让他倍加挚爱的我。他这才告诉我说:“我完全有时间去温哥华接你,可我却不能保证能相伴并呵护你一辈子。你的将来只有靠你自己。”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份礼物是他送给我的,但却是我自己创造的,这是一份多么独特而又珍贵的礼物啊!
我越来越觉得追求到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日子,而不是当初那种虚幻的浪漫
接下去的日子并不好过,丈夫的公司十分繁忙,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在为丈夫收拾资料的时候我无意发现了一份婚前财产公证书,书上的意思是:现在家中所有的财产均系林西婚前所购,系他一人私有财产,今后若涉及到财产纠纷,这些与他的妻子无关,后面列出林林总总一大串财产清单。我当时气极了,蜜月里所有的喜悦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原来他还留着一手!当林西回家我向他大兴问罪之时,他理直气壮地说:“是啊,难道有谁可以否认这些东西是我的吗?我是我,你是你,我们相互是独立的,我非常看重你的独立人格,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我并没有剥夺你使用它们的权力啊?”他问得我张口结舌,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在加拿大信息市场十分活跃,你只要坐在家里便可无所不知。林西利用闲暇时间教我如何上网,如何通过网上信息了解全加的人才需求结构,经过两个多月各种信息汇总、分类、透析、比较,我终于发现了一条新路子。加拿大计算机软件程序人才奇缺,各大公司招聘这方面人员的广告铺天盖地,可编辑软件程序是一件十分复杂的学问,许多人不愿攻读这门大伤脑筋的学科。这可是条找职业谋生的捷径啊,我何不试试这条别人不走的路呢?何况自己在大学也学过电子计算机,对编程序也略知一二。两天后,我终于找到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专开这个专业的学校。林西对我学习的热情大为吃惊和赞赏,他从公司里找来了不少这个专业的参考资料,并亲自送我走进了这个全寄宿制的学校。从此我像一个上学的孩子,林西则像一位家长,每周一到他的休息日,他会驱车来接我回家小聚一天。慢慢地我发现林西是个拿得起放得下非常豁达的男人。我越来越觉得追求到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日子,而不是当初那种虚幻的浪漫,我热爱这种充实而富有挑战性的生活。
在四川我干过一段时间的业余导游,英语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可那点知识真正想在计算机上运用自如还有很大的差距。为了尽快补上这个缺,我在不上课的夜晚,租了一辆自行车跑到郊外一家专为中国留学生开的英语速成班学习,没想到在那里我遇上了几个从上海、广州等地过来的朋友,为了更好地交流和沟通,也为了不使自己过快地忘了自己的语言,有人提议我们彼此学习对方的地方语言,就这样在国内我学了很久也没能掌握的广东话、上海话、闽南话,在不知不觉中轻而易举地学会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点无意间学来的小小“技术”竟在后来派上了大用场,帮了我大忙。
机会来了,我紧紧地抓住了它
一天我在网上发现了条不显眼的信息,说是多伦多一家航空公司准备在中国上海开展航空货运业务,拟聘一名中方业务代理,月薪才500美元,我还发现这个公司早在一个月前就发出了招聘启事,我当时急急火火的竟没有发现。这么久了,他们会不会已经聘到合适人选了呢?我脑子全是疑问。林西说:你都犹豫了3天了,这么长时间地担心,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呢?我这才驱车来到了这个位于郊外一个刚刚开业的公司,老板的助手见我是个弱不经风的小女孩,吓唬我说,你还是回去吧,你知道吗?你是第206个应聘被淘汰者,我听了十分气愤:你还没有让我试一试,怎么敢妄言我是一个落选者呢?这时从另一个房间走出一个大胖子,他打量了我一番说:你会所有的中国话吗?我说:你具体指的是什么话?他说:最常用的广东话啦、上海话啦,、闽南话啦、还有四川话啦 。我一听心里一阵暗喜,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并用各种方言与那位老板畅谈起来,我终于没有成为第206个落选者,我靠自己的实力走进了那家并不起眼的公司。
半年后我被正式提升为公司驻华航空货运公司全权代理人,不到两年在我和其他员工的共同努力下,这家公司已发展成了在国内有12家分公司的大集团,每一次我总能得到公司总裁最丰厚的褒赏。站在那样一个位置我才知道我的不言不语不骄不躁的丈夫,他竟是加拿大一家跨国公司的业务经理,除了我不知道以外,他早已名声在外了。但在我为了这份事情奋斗的近两年时间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工作着生活着的丈夫,从来没把工作上的不愉快带回家,也不把他头上的光环带给我。我还是一个中国女人,一个经过他精心塑造独立起来的洋太太,我也如他一般在事业和家庭之间乐此不疲。
(陈坦摘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