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斌 汤东宪
不管具体国情急切实验共产
红色高棉执政后,采取了一系列激进的措施,以期实现理想中的社会主义。
首先,不分青红皂白地没收一切私人产业。由于红色高棉长期在丛山峻岭中打游击,完全靠自给自足生存,金钱对他们来说没有用,因而认定其他人接受财产归公也是很自然的。许多工商业主、农场主及有产者们因不堪红色高棉的重压,纷纷逃亡。有的投奔美、英、法等国,有的投向越、老、泰等国。走不了的都被编入郊区劳动营,只好接受“社会主义改造”,从事自给自养的劳动。
其次,愚昧地废除了一切城市,把城市里的人基本上都赶到乡下去种田,并让城里人在郊外设立的集合区里过集体生活,吃大锅饭,睡大通铺,并天真地认为这样做可以加速消除城乡差别和两极分化,尽快地向共产主义过渡。
再次,废除货币,停止使用一切形式的货币,关闭商店,物品由国家集中调配分发。这样一来,社会上原本较为富裕的人们由于生活条件急剧恶化,生存受到威胁而骤变成为反对红色高棉的力量。一般的平民生活也多有不便,普遍处在动荡不安之中。
又次,关闭所有寺庙,严令僧尼蓄发还俗,耕田自养,更不允许人们从事任何宗教信仰活动,而只能参加柬埔寨共产党召集的政治会议和政治活动。
此外,废除旧式家庭、婚姻,严令原有的家庭要在红色高棉指导下,按照“革命化”原则进行重组。就是夫妇各自的服装也是大致固定的样式,而不能搞任何形式的特殊。
另外,红色高棉在文化上也进行了彻底的清理。不但关闭了学校、电影院、剧场、舞厅、图书馆等,而且还禁止人们看外国电影、电视、书报、杂志,禁听外国电台等。大家只能集中听读红色高棉机关报、收听“红色高棉之声”广播。而对能听外台、会说外国话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则一律予以镇压。
由于工农业生产停滞、倒退,外贸几乎中断,商业被取缔,金融活动被冻结,文化生活被封锁、禁止,无数的家庭重组、离散,加上大规模的政治清洗,致使柬埔寨的人口大量减少。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估计,在红色高棉执政的4年期间(1975~1979年),柬埔寨因镇压、病饿、逃亡而死亡的人口约200万,占全国人口的1/3。仅是因肃反扩大化而被镇压的干部和群众,就有大约10万人。
左倾失去人心红色高棉衰亡
红色高棉推行的极左政策,既失去了人民的支持,也引起统治集团的内哄和分裂。波尔布特是坚持原有路线的主要成员之一,而宋成、英萨利、农谢、乔森潘是妥协派的主要代表,韩桑林、洪森则是亲越派。1978年初,波尔布特在红色高棉向何处走的问题上与妥协派已产生明显的分歧,只是大敌当前,仍然维持着貌合神离的关系。亲越派则没那么好的耐心,他们先后对波尔布特搞了刺杀、下毒等活动,但都没有威功。1978年6月,刚任第4师师长的韩桑林在靠近越南的东部地区伙同区委书记、柬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索平率5个师叛变。由于政变部队大部分士兵信任波尔布特,所以,这场政变很快被镇压,最后,索平自杀,韩桑林、洪森带几个人投奔了越南。
1978年12月,越南派出10万大军开入柬埔寨,由于红色高棉上层不团结,民心涣散,兵无斗志,只好拱手让出江山,重回森林打游击,使得越南人得以轻易地扶植韩桑林执政。1979年7月,红色高棉建立“柬埔寨爱国民主民族大团结阵线”,力图挽回早已失去的民心。但人们心有余悸,已对加入红色高棉领导的运动和组织失去信心。无奈,1979年12月波尔布特辞去了总理职务,而改由乔森潘继任,但实权仍操纵在自己的手中。进入了80年代以后,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红色高棉内部因经不住长年的煎熬,于1989年迫使波尔布特辞去了红色高棉的最高领导之职。1991年解决柬埔寨问题的巴黎和会召开,柬埔寨内战暂告一段落。在联合国监督下,1993年5月举行了全国首次大选,西哈努克国王的儿子诺罗敦·拉那列和原韩桑林部队的一位师长洪森成为了柬埔寨政府的两首相,柬埔寨大致安定了下来。
红色高棉对大选的态度分歧十分明显。乔森潘等主张回归社会,参加大选,波尔布特则坚决反对,结果以波尔布特为首的极左派占了上风。1994年7月,柬埔寨国民议会宣布红色高棉为非法组织。在柬埔寨政府军事进攻与和平安抚两手一齐抓的政策下,红色高棉处境日益困难,逐步在走向分化、瓦解、衰落。
1996年8月,英萨利率红色高棉3000多名士兵投向政府,使得红色高棉的士气大伤。次年6月,红色高棉总司令宋成与波尔布特等就投向政府还是原地坚持游击战争的问题发生激烈争吵,结果宋成全家被杀。红色高棉总参谋长塔莫克为报复对宋成全家的屠杀,率1000多名红色高棉士兵围剿波尔布特并将他拘捕,并在“人民法庭”上宣布波尔布特因犯“背叛民族”、“杀害同志”等罪,被判终身监禁。1998年4月15日,波尔布特因心脏病突发去逝。4月22日,红色高棉最后一个据点安隆汶失守,3500多名红色高棉官兵正式编入柬埔寨武装部队。塔莫克、乔森潘、农谢率红色高棉残余部队三五百人进入了柬、泰边境的丛林中。12月25日,乔森潘和农谢致函洪森,宣布承认并尊重王国宪法、国王和王国政府。至此,只有塔莫克仍在边境藏匿,红色高棉基本上已从柬埔寨的政治舞台上消声匿迹了。
审判红色高棉未必那么方便
尽管波尔布特与红色高棉做了许多让千百万人痛恨的事情,但波尔布特的死与红色高棉解体又有点太逢时节了,火葬埋尸前没有经过验明正身,确定死因,只有一位泰国验尸官检验了手印,便草草将他烧掉掩埋在野山中。可世界舆论对波尔布特“恰如其时”地死去还是皆大欢喜的,因为这使各方都暂时摆脱了穷追波尔布特及红色高棉罪行的尴尬。
红色高棉问题事关东西两大阵营、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种意识形态的斗争,牵涉的国家有美、前苏联、英、法、中、越、泰等许多国家,矛盾交织已达40多年。如追究波尔布特与红色高棉的责任,必然引发各当事国和地区缠绕控诉、反控诉,辩护、反辩护,新的一轮“冷战”就会重新开始,这是谁都不愿意的。一谈到红色高棉执政,必然要谈到越共的南北统一,一谈越共,必涉及前苏联、中国两个大国和美国以往交恶的历史,而现在中、美、俄3国都想在联合国范围内尽量合作,为过去的小事翻陈谷子烂米,受伤害的恐怕不只是一方。
对红色高棉残余力量的领导人来说,波尔布特一死,他们可以将屎盆子都扣在这位死人头上,以便洗刷自身的污点。乔森潘和农谢都表示他俩多年来一直在抵制波尔布特的极左言行,只是因措施不力,而未能及时地制止住波尔布特罢了。
对柬埔寨来说,波尔布特的死反而让各党派多了一个和解的机会。尤其是人民党,它可将多半战功划归自己门下,有利于该党在柬埔寨政坛崭露头角。西哈努克国王表示欢迎红色高棉领导人投奔政府,但不会赦免他们,处理权由洪森掌握。而洪森认为和平来之不易,应当审判,但现在急着审判易被它党利用。由于如何处置红色高棉领导人意见不一,1999年1月3日,乔森潘和农谢从金边又返回了拜林。
对美国来说,红色高棉的残存,还有地缘战略意义,必要时可用以抗衡越南或平衡柬内部局势。最近,美国又公然要求由联合国组织审判红色高棉领导人,遭到柬埔寨政府的拒绝。
对中国而言,摆脱了一个意识形态追随者的包袱。多年来,中国从未主动去教唆波尔布特,更不支持红色高棉的一些内外政策。但世人尤其西方国家往往把红色高棉与中国联系起来。在某种程度上,中国为红色高棉背了几十年的黑锅,现在是分清泾渭的时候了。中国一向认为,审判红色高棉领导人与否,这是柬埔寨的内政,任何国家都无权干涉,美国建议由联合国审判的提议是对柬埔寨内政的干涉,是霸权主义行径。
越南则可以借波氏去逝之机清除1979年进军柬埔寨的不良影响。它可以堂而皇之地说,瞧,红色高棉的垮台,不是柬埔寨、东盟、亚洲和全世界都欢迎吗?当年越南所做的,无非也是为了消灭红色高棉政权,只不过方法、时机不妥罢了。
泰国也不必背一个暗中支持红色高棉的骂名。几十年来,柬泰的边贸活动基本上由红色高棉控制,红色高棉停止活动后,使柬泰边贸可在双方政府主导下进行,不但可为泰国经济正名,而且还可以洗刷掉“黑色进帐”的耻辱。
既然红色高棉已退出历史舞台,再追究它的责任反而会增加许多矛盾,所以是否审判红色高棉领导人,由谁主持审判、如何审判、审判结果如何,都还是个谜。但不管怎么说,柬埔寨毕竟度过了噩梦般的昨天,又翻开了历史新的一页。
(责任编辑/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