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相信眼泪

1998-12-31 20:29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8年9期
关键词:箱包丈夫大学

于 秀

40岁的陈秀凤刚刚下岗,丈夫又开出租车遇害。为了还债,更是为了活出一份人的尊严,她咬紧牙关,挑起了一副寻常人难以承受的生活重担

那一刻,我只感到天旋地转

我是顶替退休的父亲进恒丰纸箱厂的。到了1995年,工资拖着发不下来了。我丈夫当时在厂里开小车,可厂子不景气,许多司机也就闲起来。

两口子在一个单位,却拿不到钱,这样困下去,可不是办法。丈夫跟我商量,想拿出家里的积蓄,再借点钱,买辆车跑出租。我们借了5万块钱的债,又加上自己的3万多,买了一辆夏利轿车,跑起了出租。

那时,丈夫已经办了辞职手续,而我也正处在下岗的边缘。虽然不发工资,我还是每天坚持上班,无论怎么说,那毕竟是干了二十多年的单位,可不能说丢就丢了。

其他工人都能体谅厂里的难处,几个月没发工资也都硬撑着每天到厂。厂子却在四处寻找能够兼并它的企业。1996年的春天,我们厂终于被外商包装公司所兼并,工人除了35岁以下的给安排以外,其余一律给200块钱生活费,回家待业,自谋出路。我那年40岁,自然,两手空空地离开了工厂。

刚开始我的确是感到了轻松。一方面丈夫开出租,每天至少能挣个百儿八十的,另一方面儿子正准备考大学,高三的功课压得孩子喘不过气来,我在家正好可以从各方面给他们当后勤,照顾好他们。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因为不用为每天的生活发愁,因而,我没有压力。因为我没有过高的要求,所以,对那种每天在屋里转来转去,伺候一大一小的生活也能将就适应,那时我总想,我这辈子也在工厂出过力,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再去对命运存有什么改变的奢望,能够把儿子培养成有出息的人,我也就知足了。

可就在我安分守己准备在家里消磨自己的下半生的时候,灾难却毫不客气地找上门来,从此改变了我所有的一切,也毁了我们这个原本平静、祥和的三口之家。

那是1996年的春节前夕。

腊月二十六了,丈夫仍要出车,我说:“眼看到年三十了,该歇歇了,这时候街上人少,车也不多,就别出去跑了。”可丈夫思忖了半天还是出去发动了车,他说,正因为街上车少,活儿才好拉,而且,这会儿好多人都是回老家过年,拉几个远程,还能多赚点,要不,咱这债务什么时候能还清啊。

提起那几万块钱的债务,我不吭声了。这几天临近年关,我们家已经走马灯似的来了好几拨讨债的人,丈夫辛辛苦苦跑了一年的钱,都填进了这个窟隆,可还差着3万多块,最后,那位债主揣着俺们家的房产证走了,说是等我们过了年,拿钱来赎。

记得那天天气冷得出奇,阴阴的天空飘着零碎的雪花,丈夫推门出去,我在后面喊:“别贪赚钱,拉几趟就早点回来。”丈夫闷声闷气地说:“知道了。”

那天晚上一直过了12点,他还没有回来,我害怕起来,忙呼他的BP机,可就是没有回。

晚上的雪下得更密了,我推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让他陪我到路上去等。

可满天遍野都是一种银刺刺的白,哪里有什么车和人的影子,这种天气谁不是在家守着热热的暖气看电视,可我们娘俩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脚踝的雪堆里来回走,期望丈夫那辆车的灯光能照过来。

我在心里发誓,等丈夫回来,说什么年前也不让他再出去了,这报纸上整天宣传出租车司机要注意行车安全,可天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意外的事,何况城里已经发生了几起出租车被抢劫、司机被害的案件了。

直到第二天凌晨,我丈夫也没有回来。

我吓坏了,忙跑去派出所报了案,可心里还有着几丝侥幸,我想也许他出了城,赶往乡下,又下着雪,返不回来,就找地方住下了。也许,他去了外市,现在正在返归途中,也许他出了事故被人送进了医院,可无论出什么事,我想他都会给家里来个电话,不会这样一天一宿音信全无。再怎么想,我也没想到那种报纸上登的事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那个年我跟儿子是在恐惧中度过的。电话铃一响,我就半是狂喜半是害怕,狂喜是以为电话会是丈夫打来的,害怕却是怕是派出所打来的,告诉我丈夫失踪的真相。

正月初三,派出所的人真的登门了,望着他们一脸的沉重,我几乎晕了过去。

其实,这个年他们也没有过,马不停蹄地到处调查侦破,终于,在黑龙江漠河境内,破获了一伙专门抢车杀人的罪犯,在他们交待的被害者名单上有我丈夫的名字。可尸体早已被他们焚毁了,车也被拆散卖了。

面对突来的横祸,我只顾搂着儿子放声大哭。要不是儿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可能我早已跟随丈夫而去了。

处理完丈夫后事的那些天,我只顾伤心痛悔,一颗被这打击搞得有些麻木的心,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可当有一天,儿子对我说:“妈,今天我们参加毕业考试,你能不能别再让我吃方便面!”儿子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了我的心上。

丈夫已经去世几个月了,可我一直还沉浸在那难以自拔的伤痛中,浑浑噩噩地打发着跟儿子的日子。我却从来没有想到去抚慰一下孩子受伤害的心灵,只顾自怨自艾,把生活搞得一团糟。

晚上儿子回来,我破例做了几个菜,人也收拾了一下,然后对儿子说:“这些天,妈一直无法接受你父亲突然不在的事实,所以,让你受委屈了。从今后起,这个家就是我们娘俩的了,你安心考大学,妈妈出去再找工作赚钱,来供养你。”

儿子犹豫了半天,对我说:“妈,我想高中毕业就去找事做,不考大学了。”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儿子一直是班上的前几名,是公认的大学苗子,怎么能放弃呢?

“我不能再让你辛苦,我已经17岁了,我要自己养活自己。”

儿子的话让我悲喜交加。人们常说家难使人成熟,儿子真地长大了,知道了生活的艰难和父母的不容易。儿子懂事我高兴,可大学不能不考,将来这个社会,没有知识光凭有把子力气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我坚决制止了儿子的打算,同时,也下了决心,无论再怎么难,我也要让儿子读得起大学,这也是丈夫生前的唯一心愿。

身处绝境时,人反而会一往无前

转眼到了6月份,天开始暖和。我也上街到劳务市场找开了工作。跑了大约有三四趟,终于有一家快餐店聘用了我,帮他们洗碗,月薪400元,我高兴极了。加上厂里每月的200元,这样我跟儿子每月有600元的收入,节省着过也将就了。

可上了班我才发现这活并不是那么容易干的。

为了降低成本,节省人工,这家快餐店有100多个座位,却只用三个洗碗的女工,每天到了吃饭的高峰期,那碗碟子堆得小山似的,我一天干十多个小时,几乎头都没有空抬起来,还是被老板训斥了几回,嫌我手脚太慢。

干了一个星期后,我的手被洗洁精腐蚀得全部裂开了口子,肿胀得回家吃饭都拿不住筷子。

可我还是咬住牙坚持干,因为儿子马上面临着7月的考试了,无论如何,我得赚点钱,给儿子加足营养。

本来,店里雇了一个打工仔专门拎泔水桶送到几十米外的垃圾站去,可不久这个男孩嫌活太脏太累,工钱又太少,炒了老板的鱿鱼。我找到了老板,以每月多加150块钱的要求包下了这个没人愿意干的活。

这样每天当别人都在趁餐厅那边还没上班到处找地儿歇息的时候,我得一桶一桶地往几十米外的垃圾站倒那些残渣剩饭,有时候一拎就是十几桶,不光那分量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还有那刺鼻的味道使我干完活以后什么也吃不下去,可为了每月多出来的150元钱,我捏着鼻子也要干下去。

这样好歹干到儿子参加完高考,我才松了口气。可懂事的儿子到快餐厅找我,发现我拎着十几公斤重的泔水桶,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说什么也要我把那工作辞了。他说他已在一家书店找到了工作,替人看摊,晚上回来再替人家抄写稿件,一个月能赚得比我还多。儿子说他不想让他父亲知道我如此受苦。

儿子的话使我的鼻子发酸,眼泪也悄悄地流了下来。

可是,儿子只有两个月的假期啊,一直成绩非常好的他这次高考过后,感觉不错。一考上大学,光学费也得个不小的数字,而我只有一身的债务,我不拼命打工赚钱,怎么送儿子入大学的校门啊!

儿子看出我的忧虑,对我说,“妈,你放心,我已经放弃考北大,报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如果考上了,不仅没有多少学费,还每月发生活费呢,我再坚持打工,根本就不用你负担,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

天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主意,考北大是他从小的志愿,可到最后关头,他却放弃了,我为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对不起儿子。

8月29日,我送儿子上了去北京的快车。

儿子果然以优异的成绩被北航录取,虽然偏离了原来的梦想,可总算也完成了他父亲的一项夙愿,我高兴也伤心。我为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使儿子的大学生活宽裕点感到伤心透顶。

送走了儿子,回到家里,还没等我仔细想想今后的生活怎么安排,债主就上门了,拿出了当时作为抵押的我们房子的房产证。丈夫死后,我们一无所有,就是这间15平方米的房子,还是我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见证。如今,连这最后一点保障我都将要失去了。

两天后,我在市郊找到了一处农房,与房东合住,租金非常便宜,可往城里赶却要坐40分钟的公共汽车。

到了这种境地,我反倒坚强起来。人在绝境之中,也就无所牵挂,有的只是对命运不公的反抗和挑战。

为了不让儿子知道我连房子也失去了,我恳求那个债主帮我接收儿子的来信,并告诉在北京的儿子这里的电话坏了,让儿子不要往这里打电话,多写信。

安排好这一切,我又出去寻找工作了。

那时的我,找工作几乎从不筛选,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去试试,不行也不会气馁,出了门再找一家。

我们这代人,文化素质不高,在工厂待了几十年,又有一种依赖的习惯,所以除了能出点力气,稍上点层次的工作就做不来,可以选择的余地并不大。

跑了十几天,我终于在一家浴池找到了一份搓背的工作,月薪600元,还管一顿午饭,就是工作时间长,每天要在浴池间里待上12个小时,可即使这样,我也很高兴,因为,这是我找的工作中待遇最高的。有时候,干得太晚了,赶不上末班车回我在郊区的家,我就在浴池更衣室的长椅上凑合着过一宿。

第一个月发薪水,我给儿子寄去了300元,并且在给儿子的信中说,我已在一家商店找到一份站柜台的工作,活儿不累,待遇也不错。

这样做了大约有三个多月,浴池却出事了。有人举报这家私人开的浴池有色情服务,因而,在一次突击检查中,浴池被查出问题,很快关闭了,我自然又一次下岗了。

几上几下让我伤透了脑筋。什么时候我的命运属于我自己?我自认为对生活没有过高的期望值。我只希望能够养活自己,也不给我们这个正在变革的社会添麻烦,可我的期望屡屡破灭,这是为什么?

生活的磨难,对我来说是笔财富

几天以后,我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一名浙江的修鞋匠仅靠在大城市修鞋赚钱,5年时间就在家乡盖了一幢小楼,并且生活进入了小康。

是呵,只要肯干,这行行还出状元呢。更何况对一无资金,二无门路的我来说,如果真的自己做点事,就必须从这不需要什么资金的小生意上做起。

可真要上街摆摊修鞋,我又觉得面子上不好看,毕竟,我是个女人家,坐在街上风吹日晒的。可不这么干,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房子赎回来?不这么干,我再到哪儿打工,都会有下岗的危机,我实在不想再品尝这种滋味了。

第一天出摊,我挣了6元钱,手指被锤子敲得乌青,可第二天,第三天,我的手麻利起来,动作也敏捷多了,营业额也上了18块钱。

可这时,旁边也是钉鞋的老头过来找我了。他嫌我要的价太低,顶了他的生意,要我赶快挪地儿,否则,会找人砸我的摊子。

碰上这欺负人的事儿,我意外地没有流眼泪,也许几经挫折的我眼泪已经流干了。我据理力争,老头灰溜溜地走了,但扔下一句:“走着瞧!”

这时,正在我摊上等着我给她的高跟鞋打掌的一个女孩怕怕地说:“大嫂,这老头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地头蛇,他那三个儿子全进过大牢,你可惹不起他。还不如到我们学校门口去,那儿的学生穿鞋费。但是,因为学生穷,没有人愿意在那儿摆摊,你要是去了,把价定低点,没准能行。”

这女孩的话提醒了我,使我一下子想起了还在北京的儿子。是啊,儿子也是穷学生,可他的鞋要是坏了,没有人肯帮他修,那该多么犯难啊!

我没有再犹豫,第二天就去那所大学打好交道,把修鞋摊摆在校门口的角落里。果然,一到了下课时间,围拢过一帮孩子,个个手上都提着坏了的鞋子,有的还拿着好几双。

说实在的,对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修鞋匠来说,那技术也就是勉强凑合,可这些学生没有太在乎,而且,个个都很尊重我,这使我感到了温暖。

每天,坐在校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充满朝气地在我身边走过,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过年了,我没让儿子回来。我跟儿子说,寒假留在北京,既省下路费又好多看点书,别冰天雪地地往回跑。其实,我心里想儿子已经想得有点发疯。可我不能让他回来,不能让他回来发现我已经成了街上的修鞋匠,并且连那片他父亲给我们留下的房子都没有保住,我不想让孩子遭受打击。

儿子果然没有回来,但我知道他去了一家快餐店打工。上大学以后,他一再宣称不需要我寄钱给他,可我宁肯自己省一点,每个月也要给他寄300块钱。我眼前每天守着一大堆大学生,我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大学生都在消费什么、他们每个月的开支是多少,可我能拿得出来的只有这么多。

过年时,哈尔滨下了几年来罕见的大雪,房东一家热热闹闹地围着火炉吃年夜饭,而我冷锅冷灶的,呆呆地望着窗外漫天的雪花,不知该干些什么。

婆婆家里也曾叫我回去,可我不想回去,每年都有人坐的那个位置如今却空着,我想我会放声大哭,扫了一家人过年的兴致。

我铺开信纸给儿子写信,尽管词不达意,但如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还可以分担我的痛苦,忧虑和愁闷。

可信写好了,我却没有发出去,我宁愿把它压在箱底,再给儿子写上一封“一切都好,勿念”的平安信寄出去。

我只知道儿子再大也是个孩子,有的事情根本不是他那个年龄应该承受的,我没有权利把自己的痛苦再压到他的肩上。

开学以后,我没有再回到那个大学门口修鞋。一方面由于天气太冷,零下几十度的外面根本坐不住人,另一方面,学校开展了勤工俭学,有一些家境贫困的大学生,自己拿起了钉锤修鞋,自然,我不好意思跟那些已经不容易的孩子抢生意。

鞋,虽然不能再钉了,但我在大学门口待的这几个月,倒获得了不少信息。每年开学、毕业,学校里总要走掉大批的学生,再来大批的学生,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中,箱、包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可由于正规厂家的东西太贵,小商小贩的东西质量又不可靠,好多学生宁愿跑到十几里外的商品城自己去买,来回坐车既费时间又费精力,对学生来说成了一件苦恼的事。如果在学校附近开一间箱包行,专门从正规厂家进货,价格与款式针对学生,那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有了这个念头,我悄悄走访了十几个大学传达室,同他们一聊,果然,发现学生们对箱包这种必需品有潜在的消费力。况且,今天的大学生个个都赶潮流,流行什么包就用什么包,全然不顾那个扔掉的包是否还是八成新的,这就给款式新颖的包带来了销路。

可开店需要钱,上货需要钱,对手头上刚刚有几千块钱积蓄的我来说,这是无法逾越的障碍。可信息就是机会,就是路子,我不能坐等条件成熟了再去做,而且要自己创造条件。

我利用同一些大学生熟的便利,通过与他们闲聊摸准了流行行情。我跑到批发商城,用2000块钱批发十几个包来,在学校门口摆起了摊。

第一天开张,我就卖掉了六个,净赚了90多块。第二天,我又跑到另一个大学门口,同样销路不错。不到一个星期,我才转了五六所大学,十几个包就卖光了。

也许是我的一脸忠厚帮了我,这生意一开始做就比较顺手。我下定决心要开一间自己的箱包行,不仅要零售,而且要搞批发。为了能够随时掌握住信息,也为了在做生意的时候,有理有据地推销我的包,我订了几种关于流行情报杂志,并时不时地在街上关注不同年龄层次的人肩上背的各种各样的包。时间一长,我还真的对包感兴趣了,甚至总想有一天能自己制作自己销售并自己设计各种各样的箱包。

咬咬牙,坚持住,你会发现机会就在眼前

机会往往在偶然中降临。

有一次,我到批发商城去上货,因为跟批发店的老板熟了,就常在一起聊。我无意中用圆珠笔画了个样子出来,问老板,他能不能给那家让他代理箱包的厂家看看,做个样子出来。当时,我只是随意问问,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过了大约有半个月,我又要去拿货的时候,老远就听老板说:“来了,来了,她来了。”走进店里,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老板就给我介绍一位个子矮矮的男人,一口一个黄科长。那人呜哩哇啦地对我说了半天南方话,我好歹才听清楚,他是温州金龙箱包厂的经营科长,出来看看销售情况。话没说完,他转身拿出一个样品给我看,一时间我几乎有些吃惊,这是我无意间设计的那个款式。只是因为我不懂得标上用哪种面料,本来我想设计成防雨绸面料的包,他们却用了帆布,这使整个设计的色彩上稍差了一点。

黄科长知道我正满街摆地摊卖包时,马上表示可以考虑用他们金龙厂的名义开一家箱包行,一切由我负责,但我得保证所有的设计归他们金龙厂所有,而设计费用包在箱包行的利润中,也就是说,我可以直销他们的产品,并可以从中赚取差价。

这意外的收获让我感觉苦尽甘来。

1997年5月1日,我的“金龙”箱包行正式营业,运行情况不错,我用了三个下岗女工做店员,自己任总经理、财务主任兼设计师。

为了使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真的成为我人生的转折,我强迫自己读起了书。这时我的目标已不仅仅是赚钱,更重要的是成就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业。

1998年春节前夕,我怀揣着三万块钱,敲开了债主的门。我要他赶快把我的房子倒出来,因为,我儿子马上要回来过新年了。

又搬回我那15平方米的蜗居,我心里悲喜交加。这一年多来,我颠沛流离,坎坎坷坷,可住在北京的儿子并不知道。

可我想等儿子回来,我应该把一切都告诉给他,让他明白那个往日遇上难事,只知道痛哭的妈妈已经不存在了。生活的残酷,替他重新塑造了一个能从绝境中爬起来挣扎的母亲。

我想让他懂得,生活中有许多事是无法预料的,可是人只有自己坚持住,才能够跨越那一道道沟沟坎坎。

我会让儿子看我疤痕累累的左手,当一个人拼命的时候是不知道痛的。既然痛的感觉都消失了,生活中还有什么可以摧毁你!你尽可以在这种对伤害失去了反应能力的状态下,去做你想做的事儿。

别怕难,每个人活着都不易。下岗并不是我们工人的专利。只要你在人世间,无时无刻不面临着下岗。厂子不好要下岗,机关不好也要下岗,就是咱这个小家庭里,夫妻俩人谁的角色扮不好,也会被淘汰下岗。下岗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等待是无助于事的,只要你能放下一切,主动出击,肯定会发现,下岗,不过是你从事另一种事业的转机,没准儿,还会给你带来好运气,不信,你就试试看!

(陈梅尹建东摘自《遭遇下岗》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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