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能
公元1645年,入关清兵大举南侵。史可法率三千健儿死守扬州,壮烈殉职。在风雨飘摇中组建起来的南明弘光小朝廷,转眼间气数尽了。
正当千千万万义军以鲜血和头颅与清兵作殊死抗争之际,却有一批深得朱明朝廷信赖和重用的官员,投靠了新主子,来抢夺旧江山。其中臭名昭著者,首推洪承畴。
洪承畴福建南安人,官至兵部尚书。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曾以蓟辽总督的身份率领八总兵、十三万人马与清兵战于松山,被清兵打了个落花流水。次年,松山陷落。消息传到北京,崇祯帝以为一向以忠节自诩的他已经为国捐躯,于是亲率文武百官设祭哭奠,为这位兵部督师开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追悼会。哪知他其实舍不得死,被清人俘至辽阳后,经不住威胁利诱,屈膝投了降。降清的洪承畴又跟随清兵入关,被多尔衮委以七省经略的重任,到南京总督军务。这样,他很快又神气活现起来。
孙兆奎反唇相讥
公元1645年的一天,洪承畴听手下报告说,抗清的一股义军的首领孙兆奎已被捉住,押解到南京来了。他听后很是高兴,决定亲自提审。
这孙兆奎本是洪承畴的旧相识,而且从前两人的关系还挺不错。孙兆奎压根儿也没料到数年之后。两人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在南京见面。
洪承畴一面故作惊讶,吩咐给孙兆奎松绑;一面满脸堆下笑来,“久违了,老朋友,一向可好?”
“好?我这个阶下囚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了你风光!”
“凭先生的才学,要风光也不难嘛。”洪承畴没听出孙兆奎是在奚落他,想趁机劝其投降,“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懂得‘识时务者方为俊杰的道理。所以嘛,……”
“可惜我这个人,实在有一宗不如阁下处,就是这膝骨硬得一点儿,比不得阁下腿弯子软,奈何?”
洪承畴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
“我听说你们起兵时,是打的史可法的旗号。先生是从军营中来的,请你老实告诉我,先前守扬州的阁部史大人,果真死了呢,还是没死?”
孙兆奎双目炯炯,注视着洪承畴,说:
“我也听说松山之仗,彦演先生已为国捐躯。经略是从北方过来的,请你老实告诉我,先前战松山的兵部洪大人,果真死了呢?还是没死?”
两句话噎得洪承畴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盛怒之下下令把孙兆奎拉出去杀头。
夏完淳以捧为骂
公元1647年秋,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被清兵捕获,押至南京,他叫夏完淳。
别看夏完淳年龄不大,名气却是不小,他继承父亲夏允彝的遗志,十五岁上就同老师陈子龙、岳父钱栴歃血为盟,誓死抗清。他不仅作了义军首领吴日升的参谋,还曾被在浙江苟延残喘的鲁王封为中书舍人。洪承畴虽然早就听说夏完淳博学多才,有“江南神童”之誉,但却欺他不过是个孩子,于是向他劝降。夏完浮见了洪承畴。立而不跪。洪承畴装出十分同情的样子,对他说:“你年纪轻轻,又有学问,本来前程不可限量,为什么要领兵造反呢?看来你是年幼无知。上了奸人的当了。只要你肯回心转意,归顺我朝,回去好好读书,本督一定保举你做大官。”
夏完淳说:“做大官我也不是不愿意,但要做官就得同当年那位洪前辈一样,做得轰轰烈烈,以博万世英名。”
洪承畴问他说的是哪位洪前辈,夏完淳显出鄙夷之色,说:“提起本朝兵部尚书洪亨九前辈,那是人人都要肃然起敬的,只可惜他数年前已为国捐躯,你是见不着他了。我虽年幼无知,可从小就对忠臣义士十分仰慕。即如亨九先生的忠烈,就足垂范后昆,成为我们的楷模。今番被捉,我也没打算活,只盼你们快些杀了我,我也好像洪前辈那样舍生取义,青史流芳。”
洪承畴让手下人告诉夏完淳,这坐在大堂之上的官员,正是他说的那个洪亨九。
夏完淳看了看洪承畴,大声笑起来,显出不相信的样子说:“亨九先生可是大忠臣。哪有这官儿的那副奴才相?再说,亨九先生早已杀身成仁,连先皇还亲自哭奠过他呢。你们假人名讳、污辱忠魂,就不怕天打雷劈?”
原来夏完淳早就知道他是洪承畴,故意当众把他当猴耍。洪承畴直气得七窍生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无力地挥挥手说:“带了下去。”
不久,夏完淳就与岳父钱栴等三十多人在南京西市遇害。
送对联书生闹寿
又是一年过去。这天,是洪承畴的生日。洪府张灯结彩,门前轿马纷纷。那些满贵汉官,各各送了贺仪,不外乎是黄金白璧,珍宝秘玩。洪府的家人管事,忙了个不亦乐乎。
正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哀音,洪承畴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他正要传人问是怎么回事,却有人禀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自称是大人的门生,要进府祝寿送对联,把门军士因他是一介白丁,把他挡住了,谁知他竟在门外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洪承畴觉得有人在门外哭泣,终归是件扫兴的事,便吩咐将他放了进来。
那人来了,洪承畴一见果然是自己的昔日一位门生,就呵斥道:“今日是老夫生辰,你哭什么?我不想杀人,你趁早走吧。”
那人说:“走是要走的,不过,既然今日是先生寿诞,学生总不能连一份薄礼也不送吧?”说着取出两个卷轴,当众展开来,
洪承畴展眼一瞧,那对联写的是:
史鉴流传真可法洪恩未报反成仇
洪承畴闹了张大红脸,不觉恼羞成怒,骂道:“小子逆师,理无可恕!”
当即叫人把这门生投入牢中,随后又将他杀了。
洪承畴手握生杀大权,不惜以众人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顶子,可他到底还是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为人们所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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