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宏图 徐静
1969年,根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命令,某工程团挺进某山区,创建一座我军在西部最大的油料保障基地。
当4000人的队伍来到这渺无人迹的山沟,只有北风的呼啸和狼群的嗥叫渲染出无边的荒凉。
今天,山沟仍是那个山沟,但有了郁郁葱葱的树,有了摇摇摆摆的花,最重要的是有了军人的身影与气息。
土著居民
愈是恶劣的环境,愈是能锻造出军人的刚毅与顽强。搬开石块,刨去沙土挖出一个个半截坑,扎下一顶顶绿帐篷。从此,他们开始了14年艰苦卓绝的半穴居式生活。
一双双拿枪操炮的手握起了钢钎,抡起了铁锤。开工第一天,绝大多数官兵都震裂了虎口。第二天,他们又一声不吭地拿起“武器”,继续与岩石较量。山洞一寸寸向前延伸,困难一个个接踵而至。最大的敌人是塌方与冒顶,突如其来的灾难转瞬间吞噬了鲜活的生命。最幸运的应该是二连的16名官兵,他们施工的洞口出现滑坡,洞外全团人心急如焚,经过4个多小时的紧张奋战扒开一条营救通
道时,洞内的二连官兵干得正欢,全然不知死神曾与他们擦身而过。
到施工结束时,这个团先后有18名年轻官兵的身躯永远化为了巍巍大山的一部分。
基地的供给也相当匮乏。许多连队近一年的时间顿顿吃包谷面,餐餐是酱油煮菜。在这种高强度的劳动中,每日被汗浸石磨的军装渐渐破烂,最后竟成碎片,无法遮体。夏天,除了要紧处挂着几片布,官兵们几乎是赤裸着身体战天斗地。曾有一位前来看望的军区首长在途中碰到几个战士,竟以为他们是当地的“土著”。当他得知他们原来都是自己的兵时,禁不住潸然泪下。
整整14年,一茬又一茬的官兵在这里挥洒过汗水,抛洒过热血,奉献过青春。他们用粗糙的双手,用简陋的工具,更用坚如磐石的意志,建起了我军在西部的第一大油库。
推着火车长征
常言道“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现在需要将这句流传甚广的俗语改动一下了,因为在这个地下收发油火车站,进出油库的机车全靠官兵们用手推动。他们自豪地说:“咱这儿不吹牛皮,火车要推。”
您可别以为这里的官兵们成天闲得没事推火车解闷。在充满了油蒸气的洞库,“星星之火”,绝对可以“燎原”。所以每节重达几百吨的罐车只能靠二三十个官兵推到收发油管前。有一次,他们连续收油3天3夜。起初,大家都加把劲儿车就动了。后来,要铆足了劲儿车才肯动。再后来,用战士们的话说,“得把吃奶的劲都使上”。最后,就有人累得瘫在地上,只有喘气的劲儿了。但看到年届不惑的库领导仍在坚持,便抹把汗,咬咬牙,接着干。有人粗算过,当3年守库兵,推火车走过的路就相当于一次25000里长征。要走这么多路,且要使这么大劲,不用说,费鞋。一年穿破四五双解放鞋是没啥问题。平时,脚上的鞋尽是大窟窿小眼睛。“现在简单了,再也不会受脚气的困扰。”战士们撇着广告腔说。
幻想中的节目
油库担负着分布在上百万平方公里上的部队的油料供给任务。甭管白天还是黑夜,也甭管平日还是节日,官兵们都要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司泵员张远福,入伍9年,有8个除夕在洞库里度过。他常是数着那数过无数次的墙砖迎来一个新的春天。有时数着数着就走了神,心便会飞向千里之外正热热闹闹的故园,飞到一个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猛地醒过神来,耳畔仍是马达的轰鸣,眼前仍是单调的墙壁。别看天上人间地神游了一圈,可分针
只走了几格。也难怪,在气温低至零下20℃、四处弥漫着刺鼻的柴油味的洞中,再能幻想的心飞一阵也得回到现实中来。但这已是他非常满意的节日了。
当然不是每个除夕夜都这么平静。
去年,小张和助手小罗从大年三十中午开始收油,直到初二凌晨仍没收完。听到一声异常响动后,小张奔向管线。没等他将眼睛凑近窥视镜,又听“砰”的一声,窥视镜爆裂,一股油柱带着巨大的冲力将小张击倒在五六米远的地上。他本能地翻身而起冲过去关闭闸阀。一场事故避免了,他却当即昏倒在地。再睁开眼,已是中午。新军装被腐蚀得变了颜色,胶鞋则像搁浅沙滩多日的鱼,硬梆梆地躺在床下。而他全身的皮肤则白得吓人,几周后,仍一块块地掉皮。炊事班专门为他俩包了饺子,战友们将春节联欢晚会录了像,让他俩美美地过了几遍瘾。小张说:“这是我永生难忘的一个春节。”
而专业军士彭胜利最难忘的是前年的中秋。1980年入伍的他原先独自一人守着距营区5公里远的一组洞库。1990年,上级特批他妻子随军,并安排同他一起守库。夫妻俩每天巡管线,查油质,两个人干了一个班的工作。他们连续5年立功受奖,先后受到总部和两级军区28位将军的接见。中秋这天,分部演出小分队专程赶到这个夫妻哨所,为两人表演了一台根据他俩的事儿编排的节目。团圆的月饼摆上来,熊熊的篝火燃起来,“好久没过过这么热闹的节了!”夜空,一轮朗月正将清辉遍洒人间。
祖国知道我
油库坐落在不足千米宽的山沟里,每天只能得到不足3小时的阳光照射。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爱神便很少将它的金箭射向这里?眼瞅着手下这些棒小伙子们一个个步入大龄青年的行列,库领导们忧心如焚。
但,佳木总会有良禽来栖。张远福就是例子。
小张1991年夏天回四川探亲时,遇到一位昔日的同班女生、今日的白领丽人。攀谈中,她很惊讶地得知小张在遥远的西北山区里当兵,每月津贴不足百元。或许此刻,一粒种子就已经开始萌芽。经过几次交往,他们觉得相互间有一种引力将彼此拉近。小张归队后,两人开始书信往来。“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纹”。爱的花愈开愈艳,1993年4月,两个人在家乡举行了婚礼。新婚第3日,一封“速归队”的加急电报不期而至。小张很为难,新娘却极开通地说:“没关系,我早就有准备。走吧,我送你。”就这样,送了一程又一程。我们没有问在汽笛鸣响的那一刻,他们是否“执手相看泪眼”。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无论男儿的泪还是女儿的泪,都是弥足珍贵的。
后来,为了让小张安心服役,她辞去了月薪千元的工作,在家照顾身患顽疾的公婆。面对那些说她发昏、替她惋惜的人,她淡然一笑:“按照中国的传统,女子主内是应该的。”
尽管知道这是个很没水平的问题,我们仍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她深情地说:“因为当兵的最会疼老婆。”
是呀,一个深爱着他的部队与事业的军人,又怎会不深爱着他的家庭与亲人?或许,这爱的表达方式与众不同。但如果你真正理解了“军人”这个词的含义,你便会感觉到这份爱的凝重与火热。
还是来唱一首兵喜欢的歌:“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作者通联:新疆36431部队宣传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