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国之路

1996-12-31 20:51[美]科林·鲍威尔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6年4期
关键词:士兵

[美]科林·鲍威尔 鄢 瑾

温馨快乐的家庭

童年时代,我住在纽约南布朗克斯区的凯利大街952号。我是家中的第2个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在我1937年出生时,父母给我取的名字是“考林”。日本袭击珍珠港后的第二天,一位名叫“科林·凯勒”的美国士兵击沉了一艘日本战舰,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几乎每个孩子嘴边都挂着他的名字,我的朋友也很自然地把我的名字演化成了“科林”。

9岁那年,家里人开始为我苦恼,原因是我在学校的成绩不佳。父母开始暗自摇头,私下里为我的将来担心。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移民都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而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教育。我的姐姐很用功,她那时已决定要上大学。但我好像对此漠不关心,我缺少的不是能力,而是动力。

人们经常会问“在你的一生中,谁对你影响最深”这样的问题。说起来,我心目中第一位英雄是位不足1.64米、总是快快活活、什么困难也打不倒的小个男人,他就是我的父亲——鲁瑟·鲍威尔。

父亲是1920年从牙买加移民美国的,当时仅有二十几岁。

他开始时作园丁,后来进入曼哈顿一家女子服装厂工作。他工作认真负责,慢慢从一个仓库保管员升作办事员,最后当了销售部门的总管。他以辛辛苦苦的工作来支撑着我们这个大家庭。

母亲到美国之前,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打字员。她小巧玲珑,有一双温柔的棕色大眼睛,圆圆的漂亮的脸上总挂着甜蜜的微笑。她的家境比父亲家略为好些,这使她得以念完中学。母亲是家中最忙的一个人,白天在一家服装厂做工,晚上回到家中不是忙着做饭洗衣服,就是熨衣服或拖地板。直到现在,我一想起母亲,就好像又看到她在厨房里快速麻利地操持着家务。

1950年,姐姐考上了大学。当启程到水牛城上学时,爸爸带着我们全家到格兰特中心车站为姐姐送行,爸爸穿着重大节日时穿的礼服,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眼泪汪汪地一边笑,一边托和姐姐同车厢的每个人照顾姐姐,并对他们说:“照顾好我的小女孩,让她一路上安心。”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非要往人家的口袋里塞。我感到很尴尬,但这就是父亲的方式。

在父亲眼里,这个世界是他的世界,美国也是他的美国。他和妈妈两手空空地来到美国,每天披星戴月拼命苦干,挣钱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让孩子接受教育。

一天,父亲摸彩票中了一万美元,靠着这笔钱,到

图为鲍威尔夫妇l962年,父母终于在皇后区买了一幢有3个卧室的房子。那里本来住的都是白人,随着越来越多的黑人搬进去,逐渐就变成了一个黑人的高级住宅区。父亲终于有了自己的产业,他为此感到很自豪。

军队——令我梦想成真的地方

小时候,我对什么事都没有长久的热情。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体育成绩不错。一开始我跑长跑,但不久就觉得天天早上到公园里锻炼实在是太乏味了。不久我改跑400米,成绩很快就打破了学校纪录,但不到一个赛季,我又退出了,理由只是“不想跑了”。

后来有个篮球队的教练看我长得高、跑得快,就认为我一定是块打篮球的料。但我对篮球得从头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只能当替补。当别的队员在场上生龙活虎地抢球时,我只配坐在场外干着急。不久我又退出了篮球队。从那以后我对体育也失去了兴趣。

16岁那年我从中学毕业。我对学校已没多大兴趣,但家里人希望我继续念书。毕竟我是个男孩子,是全家人的希望。更何况一个仅有中学毕业文凭的黑人男子又能干什么呢?

我遵从了父母的意愿到纽约市立学校学习工程专业。

在大学的成绩颇令我惭愧,数学和物理让我头痛不已,但比起制图课来这都算不了什么。从第一堂课开始我就意识到,对我来说这将是一门很悲惨的课程。当时教师要求我们画一个圆锥,在空间与平面相交。别的同学都立刻动手,唯独我坐在那发呆。任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该是个什么图形。老天,难道工程学就是这个?幸好地质学还能勉强使我提起点劲来,没立即改专业。我坚持了一学期,最后拿到一张有许多D的成绩单。下学期一开学,我只好改变了专业。

父母知道了我的决定时没说什么,他们早已习惯了我的有始无终。

其实,那时我已发现了令我兴奋的地方——军队。

刚到纽约市立学校那会,我就发现校园里有不少穿着军装的人。很快我就被这些人迷住了。也许是流行的一种说法吸引着我:如果一个家的窗户上插着的小旗上有一颗蓝色的星星,就说明这家有人在军队服役;如果是一颗金星,就意味着有人已在战场上捐躯了……

我找到了学校的后备军官训练团,很顺利地加入其间。正式入团那天,所有的新兵都排成一队,激动不安地等着领自己的军装。我记得我领到了一套绿色的裤子和上装,棕色的衬衫、领带、鞋,还有一条上面有铜扣子的皮带和一顶帽子。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制服,看着镜里的那个新人,我从心里感到一种亲切的感觉。使我感到团体的力量,并让我体会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归属感。更重要的是它让我感到自己出类拔萃,这是在我成长过程中从没有品尝过的一种感觉。

很快我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人。军队中的纪律、组织以及那种同志间亲密无间的关系正是我当时的梦想。我在这里找到了完全无私的关怀和朋友之间的友爱,这让我时不时想起了我那温暖的家。种族、肤色、背景、收入什么都不再重要,我们这么多人在一道,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竭尽全力地奋斗。如果这就是士兵的感觉的话,那么我很高兴成为一位士兵。

我在训练团干得非常不错,算得上是佼佼者。不仅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榜首,更让我自豪的是同伴们都把我看成是他们的头,我也的确是——在军队里我几乎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我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的位置。大学毕业以后,我想都没想就决定了正式入伍,并获少尉军衔,打算在军界大展身手。

带兵之道

我参军早期驻在佐治亚州本宁堡。某日,我们行军一整天之后,晚上要练习从直升机上跳伞。当时风骤雨急,我们人人精疲力竭。

我是机上的指挥官。在直升机引擎的轰鸣中,我大声叫喊,要每一个人再检查一次降落伞的强制开伞拉绳——钩在直升机底板钢索上的钢线,我们一跳出直升机,这拉绳就会使降落伞张开。直升机飞近跳伞地点了,我又大声叫各人再检查一次。

最后,我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太似的挤到部下的中间,亲自检查每一条拉绳。想不到竟然有个人没把钩子挂好,真把我吓坏了。我把那条脱落的拉绳塞到那士兵面前,他顿时目瞪口呆。他要是就这样踏出直升机,会像石头般直坠地面。

那家伙简直是感激涕零。我从这件事得到的教训很清楚。在紧张、混乱或疲倦的时候,人们很容易出错。当大家都精神涣散时,做领导的必须加倍警觉。从那时起,“永远要检查细节”成了我的信条。

我在35年军旅生涯中,学到了许多当领导的诀窍。我早年任陆军少尉时,这些经验对我很有帮助。多年后我成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全美国最高军职),这些经验同样使我得益不浅。我认为这些经验对任何主管都完全适用。

有一点必须牢记,做领导就是要负责做决定,不管这决定会令你多么痛苦,该做就要做。如果你的决定引致你与某人关系破裂,慢慢弥补好了。做领导的不可为了怕伤了某人的感情而令大多数人吃苦头。

有时候,造就一个人只需多给他一些机会

我年轻时任步兵军官期间,奉派到德国法兰克福去加入第48步兵团。那时我们最珍贵的武器是口径280毫米的巨型原子炮。我们常用卡车拖着这些大炮在树林里转来转去,不让苏联人知道实际炮位,而负责保护大炮的是步兵排。

一天,汤姆·米勒上尉派我的排去保护一门原子炮。我通知军队待命,然后掏出手枪,装上子弹,坐上吉普车出发。走了不远,我发觉我的手枪不见了。

我吓呆了,因为在军队里丢失武器非同小可。我唯有用无线电向米勒上尉报告。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问。沉默几秒钟后,他说:“好吧,继续执行任务。”

我回来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上尉会怎样惩罚我。米勒悄悄把我叫过去,说:“我有件东西给你。”他把一支手枪递给我。“你的枪被村里的孩子捡到了。”

“孩子捡到的?”我打了个冷噤。

“对,”他说。“幸好他们只打了一枪我们就听到枪声,立即跑去把枪拿回来了。”我想到几乎酿成大祸,吓得浑身发软。“科林,看在老天爷份上,别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我检查子弹匣,发觉子弹一颗都没少。原来枪并没有发射过。后来我才知道,枪是我出发前在帐棚内丢掉的。米勒编了个孩子捡到枪的故事来吓我。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今天,军方可能要来个调查,依法处理,而且可能在我的记录里记一个大过。但米勒却给了我机会,让我从自己的过错中汲取教训。

米勒以身作则为我示范高明的领导手法,我铭记于心。古往今来,能爬到顶峰的人没有一个没犯过错。我认为,一个人跌倒了,你重踩他几脚不会有任何好处。我的处理方法是:扶他起来,替他拍掉身上的尘土,让他继续前进。

领导的艺术——触动部下的心弦

有段时期我在一个新单位担任营部人事行政参谋,工作是处理人事、邮递、“士气和福利”。我的指挥官是威廉·艾伯纳西中校,他对部下要求非常严格,十分重视军队士气。

一天,中校要我设立一个寄“欢迎婴儿”信的制度。士兵生了孩子,营指挥官要向士兵夫妇及新生儿发函道贺。艾伯纳西要我在婴儿出生当日就把信寄出。

我对这项工作并不热心,迟迟没把制度建立起来。后来艾伯纳西发现了,召我去训了一顿。我一回到办公室,立即把报告婴儿出生列入我的工作范围。出乎我意料,寄信之举反应非常好。士兵看到艾伯纳西如此细心周到,十分感动。那些母亲来信说,贺函令她们觉得自己成为丈夫军中生活的一部分,她们很开心。

我从中学到的教训是:想办法跟单位中的每一个人接触,触动他们的心灵。要让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重要,都对一个由他们组成的团体有归属感。

某年4月一个寒夜,凌晨1点钟。我当时是中校,负责指挥一个营在韩国操练演习。整整一个星期,我们每天都是日睡晚操。学习完毕,士兵个个精疲力竭,倒在地上等候卡车来载他们回营。

然而我接到通报,说部队汽油不够,无法让我们营的人坐车回30公里外的营地。我们必须步行回营,士兵疲乏地拖着脚开拔,累得连埋怨都没力气。

穿过一个村子时,哈利·莫尔上尉退到后面来跟我说话。“我们还要走20公里左右,”他热切地说,“如果我们高速行进,可以在3小时之内回到营地,有资格取得卓越步兵奖章。”

莫尔知道我一直希望尽量有多些部下取得这个奖章——一般来说,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步兵可得此奖。我们在体能训练方面已经达到要求,地图判读、辨别方位等多项测验也及格了。唯一还要过的关就是3小时之内行进20公里。

“长官,前面的地势相当平坦,只最后几公里比较崎岖。我了解这些兵,他们行的。”莫尔说道。

加速步伐的命令,立即下达到所有官兵。随后的两小时,几百人纷纷把大衣的衣襟敞开,在寒夜里热汗直流,喷气和呼气的声音听起来像呼呼风声。不久,我们来到最后那个陡峭山峰,过了它就是营地。我不知道士兵是怎样攀越过去的。我听到数步数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然后听到全营人的歌声响彻山头。我们穿过闸门进营地时,司令官穿着浴袍从宿舍走出来,笑逐颜开地看着700人在他面前经过,接受检阅。

我们营获得卓越步兵奖章的士兵人数,比附近一个旅所有3个营加起来的还要多。那些蓬头垢面的士兵振作起来而成为士气高昂部队的情景,是我一生中珍贵的记忆之一。

根据军中多年经验,我清楚能对美国兵发生激励作用的是什么。他们会不停抱怨长官逼迫他们做到最好,会赌气说任何地方都比在军队里好,但到了最后他们总会自豪地问:“我们表现得怎么样?”

美国人都好胜。他们敬重那些要求他们表现超卓、强迫他们向极限挑战的长官——只要有个有意义的目标就行。

(木斋根据1995年12月23日《周末》报《鲍威尔自述》及[美]《读者文摘》l996年1月号《领导有方》摘编)

猜你喜欢
士兵
美国陆军士兵正在进行实战演练
驻阿美国空军士兵手持加装多种光学瞄具的M4A1卡宾枪
门牙士兵
三个真理
坚守要塞
记忆的奥秘
手持M249轻机枪的美军士兵在烟幕弹的掩护下行动
士兵与海豚
瞭望塔
不行与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