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泉
一
岁月的流水已把生命中的许多邀约冲淡,唯有与你走过的日子,长久地珍藏于心,成为记忆中最美丽的一串风景线。
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吗?你是何等的英气勃勃!正是生命中最灿烂的时期。我立刻就被你身上流溢的朝气和光彩笼罩了,迫不及待地要与你靠近,像是去贴近能够点燃我的火种一样。在你身上跳动的生命火光,似乎映红了我苍白的脸,是你给了我玫瑰色的容颜,那年我如花似玉。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刚好遇上了雨天。也许是为了表现青春的洒脱,那个凄风冷雨的晚上,你淋雨来到我家。我拿出两把伞,交给你一把,你却固执地拿在手上,我默不作声,一任你淋着。雨,渐渐大了,已经淋透了你的衣裳,而你还是不肯撑开手中的伞。我不解:“淋雨很愉快的吗?”你凝视着我,缓缓地说:“不,我只想做个为你撑伞的人。”泪水迷朦了我的双眼,手中的伞也不知何时被收拢,一任瑟瑟寒风,吹拂我的长发……哦,那个雨夜,你手中的伞,撑出了一个多么温馨的爱的伊甸园。
在我即将离家参军的前夜,你来送行,轻声细语地为我讲述了一个美丽而又忧伤的故事——从前,有个美若惊鸿的女琴师,她的恋人每日如醉如痴地凝视着她。然而,一次意外的灾祸使女琴师毁了容貌。真情的恋人为了让女琴师的美丽在心中永存,便毅然弄瞎了自己的双眼,以自己永恒的爱来凝视她、照耀她。讲完,你动情地捧起我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记住,我也会这样做的。”我又哭了,什么都没说,心却在喊:今生今世,非君莫属!
那时,沉浸在爱河中的我们根本不了解世事的险恶,很快,命运就残酷地捉弄了我。由于门不当户不对,任我有千般情万般怨,我终没能冲破家人的百般阻挠,被迫与你分了手。
你可知晓,多少年来千余日醉里挑灯看剑的日子,我常常翻看你写给我的信,你送给我的那串草编的风铃。也许只是晓寒残梦,但在寒晓梦残时,这一段故事仍会美丽地存在。因为今生今世只有这份刻骨铭心才真正是我要的、我要保持的……我坚信:纵然是再多的蓦然回首,寻求千百度的那个人,仍将真真切切地立在灯火阑珊处!
再度重逢,我长久地凝视着你,在你深邃、凝重的气质中,仍透出当年那股压不住的勃勃英气,同时在那双饱含忧患的双目中,我看到了磨难、不屈、拼搏、奋发。我最欣赏的依然是你的坚韧、你的成熟。正是这种坚韧和成熟,令你展现出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颜观色的从容,一种拒绝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器,一种无须张扬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哦,你依然是我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
重聚的日子里,我们常常是相对无言,相看两不厌。我们都知道,在心心相印的沉默和甜蜜欢畅的遐想中,有两个深爱着的人儿,把融会在一起的两个信念,编织成了一个完整的企盼:在未来有限的时日之中,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再不分离。
二
情感世界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初涉爱河的年轻人常常百思不得其解。窃以为:是无边的思恋的幸福和“岂在朝朝暮暮”的了悟之后的淡雅。
都说真正的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细细想来,这种不可求,不仅在于气质、教养等方面的认同,更在于内在的默契与和谐。相逢在茫茫的人海中,你无法对情感说:赶快理智一些吧!也无法对气质和本性说:立刻重新塑造吧!因为,你只会在蓦然间发现,有一个人那么不修饰、那么不经意地就与你吻合了,融洽了,贴紧了,而无法在苦苦强求下重塑得一个“另一半”。
在生活中不难看到:有些很相爱的人却最终无法靠近,不得不痛苦地分开;而一些看来未必般配的人却能亲亲密密地相伴到老……冥冥之中是谁在主宰着这一切呢?
在感情的世界里,你是讨不到也不必去讨什么公道的。这里的一切都是自愿得近乎发自本能的行为,是一种周瑜打黄盖式的愿打愿挨。比如一个非常自信的男人和一个依赖性很强的女人,他们绝不对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和谐;而针尖对麦芒,对等了却无法和谐。当你想要在感情领域里讨一个公平时,说明你已在偏离感情了!
默契与和谐,可以是雷对闪电的绝唱,也可以是风对雨的缠绵;可以是日与月的相对,也可以是水对山的依恋……它绝不会是一种固定的常态。看起来我们每一个人仿佛都在苦苦地追求着它,实质上,我们是在苦苦地追求着默契与和谐。而当所有的容颜消逝,往昔的风度不存,唇颤齿脱的白发夫妻间牢牢维系着的,必定是和谐与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