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晓 孙宏艳
他们是头罩光环,令人羡慕的一群;他们是校园里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一群。然而,他们却称自己为“老师的宠儿,同学的弃儿”。让我们一起来听一听这些校园领袖们的内心独白。
请借我一点爱
自称为“多愁善感的男孩”的梁胜利在信里讲述了自己当干部的苦恼:班上有一个男生和一位女生谈恋爱,不料被我无意中“泄露”了(我告诉了班主任)。他们遭到了班主任的指责和劝说,所以他们对我恨之入骨。那位男生居然拉拢了许多人对我实行“专政”。
以后,我不断地遭到攻击,好几次,他还带着社会青年来找我的麻烦。尤其上学期末,我被评为“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因为那个男生过去也是,而这次却因谈恋爱被老师撤职,所以他对我更是怒目而视,每次看见我都冲我挥拳头。
尽管我总安慰自己不用怕,也不必怕,但说心里话,我还是有顾虑。我知道如果不早点卸下这个思想包袱就很难把成绩搞上去,也不可能做好班级工作。而且那位男生还扬言,如果他那位借读的女生因谈恋爱的事不能再念了,我也休想念书。我知道,这话不是说着玩儿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出。我真不希望再这样下去。
尽管我曾经“错”了。
江苏省滨海县初中二年级的少女孟蝶儿从幼儿园就开始当干部,但她在最近的来信中却说,自己感到越来越孤独:
初一时,我在班里威信很高,但不知怎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孤单。我找不出原因,是我对同学要求太严?还是过于清高,脱离群众?我曾多次试着改变这局面,诚心诚意为同学服务,甚至曲意逢迎,可还是收效甚微。
大家仍和我界线分明,仿佛我不是他们的同学、朋友和伙伴,而是领导和警察。我真恨这种处境。
我不知该怎么办,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活得很累。虽然我也有了两个好朋友,但她们人缘好,老被人叫走,独独我,除了她俩,一无所有。就像今天,下课时有个女孩正在请人给她签名、写纪念册,几乎全班女生都签过了,就没让我签。这样的事很多,我只能在心里暗暗落泪,因为在大家面前,我必须扮演一个女强人。我这份凄凉无助的感觉又有谁知道?我常觉得自己孤零零置身于一个四面环山的深谷中,想叫喊,想哭泣,却又不甘心。
“老师的宠儿,同学的弃儿”这滋味并不好受。许多人只看到我头上辉煌的光环,却看不到我的苦楚。您说,我是不是个感情的失败者?
在班里担任学习委员的青海女孩顾念笛有着和孟蝶儿同样的经历:
去年高考落榜后,我含泪迈入了职业高中的大门,学习财会专业。刚入学时,老师指定我做了班里的学习委员,我努力工作,希望不辜负老师的信任,能得到同学的承认。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其实同学们一直疏远我,我像一只离群的大雁,孤单独鸣。一看到同学们兴高采烈地玩耍,心里就有种酸楚的感觉。当我高兴的时候,就爱和男生傻傻地乱谈一通,而召来的却是敌视、鄙夷的目光,我不寒而栗,笑容马上消失了。当我烦恼的时候,没有人听我诉说,只能独自一人慢慢咀嚼。
我受够了讥笑的语言,受够了被人孤立,我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在班里,我工作尽职尽责,问心无愧,可为什么总得不到同学的理解,有人说我很狂,有人说我很傲,有人说我很冷,有人说我很活泼,可就是没人知道我是多么想有知心的朋友。为了获得友谊,我曾苦苦跋涉了17年。我真想和同学们说:为什么不肯借我一点爱?让我也体味一些生活的快乐?
高处不胜寒
山西太原市的高二少女李玲燕总想给别人留下好印象,然而,好的印象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在老师、同学、邻居眼里,我是个好学生。他们早把我当大学生了。但是,我最了解自己,从前我爱说爱笑,现在,我已经很久没痛痛快快笑过了,我不想让别人笑我幼稚,也不想打破别人对我的印象——成熟。我真的变得很深沉,连街上卖菜的老太太都招呼我,让我买她的菜,真是哭笑不得。
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为自己失去过去的自己而悲哀以外,我变得麻木而冷酷,冷冷望着这混乱的世界,如一个局外人。朋友说这是我心理素质好。难道这就是走向成熟吗?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不是!不该走的,已匆匆离去,该来的,还没有来,现在的我,四顾是冰冷而无依无靠的沙丘,憋在心里的感情无法说出,有一种被束缚的滋味。
我的体育很好,越野跑我能超过两个班的大部分男生,足球也不赖,脚法并不比男生差。在男生眼里我不是一般的班长,女生也羡慕我大度,不小心眼儿。于是,我在同学们眼里太特殊,可敬而不可亲。
在我的生活里,我所看到的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一想到我在这种环境里已经生活了十几年,我就问自己,我被污染了吗?作为班干部,我只能捏圆了自己来适应周围的环境和人,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我得生存下去,我不能没有大家的信任和爱戴。
雪萍是个爱唱歌,爱跳舞的女孩子,但她却深深地苦恼:
我是雪萍,上初三了,爱幻想。梦里美好的一切都使我留恋,我渴望现实里的一切都像梦那样美好,我替自己起了个名字——梦鸽,盼望自己像梦中的鸽子一样飞翔。
上初一时,老师、同学都喜欢我,我当上了班里的文娱委员,班级、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都少不了我。第一学期学校运动会上,我在国旗下代表全校同学庄严宣誓,元旦汇报演出时,我自编的舞蹈《小天鹅》获得校一等奖,演讲比赛、卡拉OK大赛,我都取得了好名次,第一学期结束时,我们班还被评为“文娱活动先进班”,看着大大的奖状,我笑了。
可是,初二,老师换了,新老师可能50多岁,嘴角有一颗黑痣,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我的厄运从此开始。在班委竞选时,我被刷了下来。平时嫉妒我的一些同学,趁机在背后挖苦、讽刺我。连好朋友也对我说,初一时你太出风头,枪打出头鸟嘛!
于是,我慢慢学着安静,喜欢想心事。在学校,我得装出一副笑脸,发出一串串笑声,为的是不让别人认为我是个失败者。夜里,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我内心始终是孤独的。初二时,我交了入团申请书,如今快两年了,也没批下来,理由是我在同学心里印象太差。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错了?
重要的是是否被压倒
吕一萍是个身兼数职的学生干部,所以,她的烦恼和问题好像比别人多得多:我的职务有三个,团支部书记、文艺委员和语文课代表,大家都认为我很能干,可我自己却觉得很累。
10月份文艺汇演,我们班的舞蹈没能获奖,同学和老师都把失望和埋怨的目光投向了我。可是为了这个舞蹈,我花费了多少时间,多少心血,他们知道吗?在学习上,我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为了保持这个名次,我要在别人都进入梦乡时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既怕同学知道,又怕宿舍管理员抓着给班里扣分。同时,我还是宿舍长,这学期检查了4次,我们宿舍只有一次被评为最好宿舍。每天我都要最后一个离开宿舍,检查同学的床铺,如果不整洁,就得替她们整理。不给我们扣分还好,若扣了分,谁都向我瞪眼睛。
我很累,真的很累,我觉得当了干部就像被报纸上宣传为先进人物的那些人一样,没有了自我,只剩下头上的几顶乌纱帽。
孙叔叔,我想问您几个问题,请您一定要快快地、认真地答复我:一,什么叫抱怨?二,怎么样才能与同学相处好?作为班干部,怎么样树立威信?三,难道班干部就该无私地付出吗?四,怎么样才能与老师处好人际关系?五,我的心太细、顾虑太多怎么办?
浙江少年卢峰在信中“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的痛苦经历:
我是一名初三学生,看了您的《18岁的天空》,我哭了,我就是第二个程冰雪。
初一下半学期,我当了宣传委员。当时的我,热爱生活,对一切都真诚、认真。因此我威信很高,班里也很团结。
到了初二,班里转来几个外地的复读生和本校的留级生。于是,他们的不良风气很快带进了这个班,班里的成绩、纪律、卫生一日比一日差。我不忍看着这个尖子班没落下来,便勇敢地站出来。我承认当时我有点严厉,但我没错。
于是,班里的一些人开始用各种手段打击我,骂我是“班主任的忠实走狗”“汉奸”“老母猪”“肥猪”……每次我读报,进出教室都有掌声响起,我成了“名人”。这一切,我都抱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的态度,能忍就忍。
有一次,班里被一些同学闹得灰尘满天,我提了一壶水想到班里洒,还没进教室,一位男生就对全班同学说;“请看,最好的录像镜头,老母猪来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的人格?第一节课下课后,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作业,后面的两位同学各拿了一把小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对我说:“要是你动一动,我就宰了你!”那一刻,我的心真正碎了,我发疯般地跑出教室。我整理好行装,想走出学校的大铁门再也不回来。
读了您的《16岁天空》,激起了我生活的勇气,读了您的《美,是真实的》,我重新站了起来,追求生活的美。
编者按:读完了这些信,感慨万分,我们希望孙云晓同志能专为这些苦恼的校园领袖说几句话。他答应了。
良机厄运看自己
不以成败论英雄,经历本身就是一种财富。当学生领袖,尝酸甜苦辣,这滋味非一般学生有幸享受。岂不闻智者有言:酸甜苦辣都是营养。
我当过学生领袖,也当过平民百姓,两种体验交织一起,感慨万千。简而言之,学生领袖这个岗位,既是成才的摇篮,又是变质的染缸,决非一片神圣的净土。
多少大智大勇之士,借学生领袖之际修练自身,锋芒初试,为登上社会大舞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多少混迹官场的政客,借学生领袖之机,学会溜须拍马,学会投机钻营,为实现个人野心而谋略在胸,羽翼渐丰。多少昙花一现的庸人,当学生领袖之时,便是厄运降临之始。胡乱应付一气,匆忙做了逃兵,或在迷迷糊糊中当个可悲的维持会长。
……
由此可见,当学生领袖是福是祸因人而宜,不可概而论之。当然,对学生领袖这个“特殊阶层”,还需要教育者的特殊关怀——这关怀,不是赋予特权,而是防止其成为官僚;不是无度地给他们戴“乌纱帽”,而是教他们通过当干部,学做普通人。
原因很简单:一切都是从小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