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前辈文人日记,每有某人招饮于某处的记载。其后知道,某些重大的文化规划往往产生在此类饮酌之际。五十年代初,犹见杂志的老编于发稿之余,与同事们小酌一番,席间谈笑风生,感情融洽,新进者当时之受益,直可与费老年轻时听马凌诺夫斯基喷烟斗、发高论相比拟。一场三反、五反,结束了此种情境。连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编,也亲见他们作了痛切的检讨。整个六十年代里,只有在初期,以胡愈老地位之尊,还能为《知识丛书》的编辑工作邀宴一番。而这事到了“文革”,则又成为“罪行”一椿。现在回顾,五十年代一代某些编辑之不够长进,也许同此后几十年里交往稀少有关。
如今,又经一度沧桑。饮酌之快,早不在话下。问题倒在,有时饮酌本身成为了目的,这又不免有违初衷。文人、编辑之小饮小酌,所重者应在“后饮酌”,而不在饮酌自身。“后饮酌”者,事后对席间传来信息之思考、整理、领会。更所要者,是席后的催稿、“逼债”。非如此,哪里办得成一个刊物?
京中有些健谈的学人,或为本刊的同饮好友。有一位哲学家,席间曾指点本刊的方针说:你们搞学术,最好搞“后学术”。学者们为了学术,收资料、写文章,所出成果为“现学术”,它适合学报,而不适合《读书》。其后再有消化,融以学术以外的种种感受,表以学术文章以外的适当形式,方为“后学术”。《读书》文章之可读者,往往为“后学术”。这一“后学术”的主张,实为本刊同仁近期“后饮酌”之重大收获。《读书》要谈学术而非学术刊物,说来实在别扭。过去曾有“不是学术的学术”一说。现在由研究“后现代”的专门家提出“后学术”一词,真是一大发明,值得为此浮一大白!
“后学术”大多产生于“后饮酌”,编成者则为一“后刊物”,即不合时尚之刊物。“后现代”废弃时尚,《读书》虽有一定方针,但不欲处处“随时俱进”。从这一点说,途径约略相似。三个“后”生拉硬扯地汇合在一起,吾人于《读书》之宗旨及运作,或可稍稍有会于心焉!
然则,“后饮酌”可理解为“混吃混喝”;“后学术”不免被讥为“学术性”不足;至于“后刊物”,虽然“后”字不甚雅驯,但是并非自甘落后,也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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