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夫顿·杰姆斯
直到1935年战争爆发,二十五年来我一直是职业演员。我入伍时,曾要求参加军队的剧团,可是却把我分配到军队财务部门。1944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我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领导部门通知我到伦敦去“试镜头”。
我精神焕发地到达伦敦,接待我的人对我说:“杰姆斯,我是皇家军队MI—5部门反间谍机关的。我要告诉你的事也许会使你吃惊,要你来不是为了拍电影,你已经被选中担任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将军的替身。”
他向我透露,盟军即将登陆。一支强大的反攻部队将在法国登陆并挺进柏林。德国人会轻而易举地猜出我们想在哪里进行袭击。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进攻的确切日期。因此,我们设想了一次混淆视听的军事行动。这就是使人相信,统帅英国远征军的蒙哥马利肯定离开了英国,到地球上的另一个地区去了。为此,经过数天的准备以后,我必须变成蒙哥马利将军。
我作为普通一兵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对高级军官仍存有恐惧心理。可我恰恰要去扮演我们最高的军事统帅,这难道不怪吗?很快,我就没有时间再去多想。在以后的那些日子里,我研究报上刊登的蒙哥马利的照片和观看有蒙哥马利镜头的新闻片。
作为训练的最后一步,他们商定让我到蒙哥马利本人的参谋部去住几天,以便就近观察他。我的最后一项工作内容是人们安排将军对我作一次私人接见。他坐在办公桌旁,我进去时他正在写着什么。见到我,他便站起来笑脸相迎。他比我年长,但我俩像得令人惊愕,我似乎觉得我在镜子里看着自己,不需要安假眉毛、人造腮帮以及任何专门的化装材料。
“你将要承担的是一项重大使命,”我离开前他说,“你有信心吗?”见我有些犹豫,他立即补充说:“干吧,别苦恼,一切都会顺利的。”
几天以后,陆军部里气氛很紧张。行动开始了。
翌日,当我穿上将军的作战服装,戴上别有装甲部队徽章的著名的黑色贝雷帽时,我心乱如麻。走下楼梯,我的两位副官赫乌德将军和莫尔上尉跟着我。部队的三辆汽车在门前等候,街上看热闹的人围着挂有蒙哥马利小信号旗的那辆汽车。我钻入汽车,人群欢呼起来。我精采地模仿蒙哥马利式敬礼和他的微笑回答他们。由于反复地微笑和敬礼,我的脸部肌肉都僵硬了,手臂也发疼。
第二天早晨,飞机着陆,帷幕升起,新的一幕开始了。背景是著名的直布罗陀海峡悬崖。我面前是两队军官和一长列汽车。不可避免地有无数好奇的群众,当然,这中间肯定混杂着不少敌人的密探。我听到赫乌德将军在耳边轻声说:“你不得不在无数人面前露面。”说着,机舱门打开了。履行了一般的欢迎仪式后,人们用汽车把我带走,在无数西班牙人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了直布罗陀街道。总督官邸前也挤满了人群。我们的车停下后,一支侍卫队举枪致敬,直布罗陀总督、蒙哥马利的老朋友雷尔夫·伊斯特伍德将军向我伸出手,微笑着说:
“您好,将军,多么高兴又见到您!”
伊斯特伍德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看了一眼走廊,仔细地关上了门,一言不发地端详着我。最后,他脸上露出了喜色,友好地握住我的手:“真了不起!”他惊呼起来,“你是蒙哥马利!我起先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亲自来了呢。”
接着,我到了阿尔及尔。在那儿也早散布了流言,说蒙哥马利将军要来执行使命,也许是为了集结一支强大的英美联军。这就使人预测到在普罗旺斯海岸将有一次登陆行动。在机场,我受到麦特兰德·威尔逊将军参谋部军官的欢迎。按照惯例,我检阅了值勤分队。不远有一群不同国籍的平民,他们是听到了有关我绝密访问的流言而来的。大家都想看看蒙哥马利将军。在这些人中有两个意大利人,他们不加掩饰地装出对盟军抱有友好感情,但我们完全知道他们是盖世太保的人。
在旅行中,我最担心的是和高级军官见面。但MI—5部门进行了妥善的安排,因而我总是独自用餐,而且没有和对蒙哥马利将军非常了解的军官们就近接触——当然除了其中那些了解情况的人。同时,每次人们都把我介绍给敌人的间谍,陪同我的赫乌德将军长期以来搞反间谍的工作,他是在深知底细的情况下,让一些人来与我“交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完全进入了角色,以致我“变成了”蒙哥马利。经过一星期视察,我又回到阿尔及尔,意识到完成了使命,没有出大错。据我们所知,没有人怀疑我不是蒙哥马利将军。
预定采取的军事行动的日子不远了,我的任务也结束了。我回到威尔逊将军的司令部,接受了最后一次人们对我表示的敬意,我又穿上了中尉军服,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了出去。从此,我和蒙哥马利将军相像这一点变得有所妨碍了,因为直到诺曼底登陆那天,人们生怕我的秘密被泄露。下午,我悄悄地坐上了一架去开罗的飞机,这座城市可以使我不留任何痕迹地隐匿起来。我在那儿一直躲到1944年7月6日以后。
长期以来,我一直在思索我所作出的努力有何效益。只是到战后,我才得知真象:骗局是成功的,希特勒的总参谋部一直让隆美尔的装甲师留在远离诺曼底海岸的地方,由此为登陆的胜利提供了方便。
同时,我也发现我的使命是多么的危险。当蒙哥马利赴北非和中东的消息传到柏林时,纳粹最高指挥部想下令击落我的座机。若不成功,便派人在西班牙或非洲暗杀我。然而,到最后一刻,他们决定确证一下我是否真是蒙哥马利。而当他们对此不再有任何怀疑时,希特勒本人又进行干预救了我的命。事实是,他命令只要他们还不知道登陆将在哪个区域进行,就推迟对蒙哥马利的处决。可是德国人直到1944年7月6日凌晨才得知这个消息。
(杨云怒摘自《文汇报》扩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