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建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而且是第一生产力。——邓小平
有人说,高新技术是下个世纪的“上帝”。
历史性的感慨与发问
20世纪70年代末期,当中国再次打开她紧闭的大门看世界的时候,面对的已不是她关闭国门时的那一个世界。
虽然,过去的时间在人类社会的进程中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这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瞬间。高新技术的发展,使世界在这一瞬之中发生了以往数百年不曾有过的进步和飞跃。在不长的时间里,电子技术及一些其它高新技术使美国加州一条30英里长、10英里宽的狭小得连名字也不曾有过的水果产地,一下子名噪全国乃至世界。这里每年新增4万个就业机会,迅速跃居为美国九大制造业中心之一,这里生产的半导体集成线路、导弹和宇航设备、电子计算机分别占全美产量的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八分之一,年销售额达400亿美元。众目睽睽之下,这里的居民家庭购买力一下跃居全美305个都市地区之首。这里是袖珍计算器、影像游艺机、家用计算机、无线电话、激光技术、微处理机和数字显示手表的诞生地。几乎,电子工业方面的每一件新产品都是最先从这里推出。于是,在某种意义上说,这里成了电子工业以及整个高新技术产业的代名词。这就是硅谷。
应当说,高新技术给予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机会是均等的。但是,当中国决定参与这竞争的时候,她已丧失了部分机会,使自己处在了不平等竞争的地位上。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听到硅谷天方夜谭般的传说是在80年代初期,硅谷已实实在在存在了10多年之后。它的身后,美国及世界许多地方已相继出现了和它一样神奇的“硅山”、“硅沙漠”、“硅草原”、“碳谷”、“生物工程谷”、“硅岛”……
高新技术的蓬勃发展,有力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巨大飞跃,进而对世界的经济、技术、社会、政治和军事等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开战以前,美国派出几十架飞机进行软杀伤,使伊拉克雷达迷盲、通讯失灵、指挥中断。由于智能炸弹、激光炸弹的出现,加上精确制导轰炸的精确度大大提高,轰炸伊总统府而使周围的四星级旅馆并不受损。海湾战争使人们进一步认识到科学技术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也使人们意识到,国际竞争已转入以高技术为“制高点”的综合国力的竞赛。
一批批中国的领导者、专家、学者走出国门去看世界,在将中国与她生存的世界进行了比较之后,带回了信息和思考。“二十一世纪将是高技术的世纪,谁掌握了先进的高技术,谁将在国际竞争中占有主动地位。”这成为一个民族的共识。
主管全国科技工作的宋健同志在参观北京市80年代重大科技成果展时颇有感慨,他说,原始劳动、低档的手工业劳动,人均产值不过千把元。传统工业的人均产值也只不过一到二万元,而高技术、新技术产业的人均产值是几十万元。中国人勤劳、勇敢,比外国人辛苦,但我们的人均劳动生产率只有人家的十分之一、几十分之一。因此,发展高新技术是历史赋予我们的重任。中国如果不能实现用高新技术产业大幅度提高劳动生产率的目标,就永远也富不起来。
一位记者则这样表述了自己的思想:“公元11、12世纪,开启世界新技术之门的钥匙握在中国人的手里。当中国人的造纸、印刷术使文化得以广泛传播时,欧洲人还在用羊皮抄写《圣经》。当中国人用火药制造出‘火炮时,欧洲的骑士们还像唐·吉诃德一样挥舞着盾牌和长矛。当中国人已经很熟练地掌握铸铁冶炼技术时,马可·波罗却还在他的游记里向国人惊叹:‘中国人在用一种不知叫什么东西的黑石头烧饭和取暖……初始于13世纪的西欧近代科学,是从学习中国开始的,他们整整花了三四百年。英国人学习西欧花了200年;德国学习英国花了差不多70年;后来,美国学西欧不过四五十年;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战败国日本、西德跻身世界先进行列,只用了15年左右的时间。看来,学习的过程,也是总结经验,创造奇迹和超越他人的过程。”最后,他发问:“今天,中国人是否能用更短的时间自立于世界高新技术发展潮流的潮头?”这历史性的发问,叩击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心。
用行动来回答
犹如在田径场上角逐,起步晚了,但只要你还在奋进,就尚存赶上去夺魁的希望。如果你就此弃权,失败无疑就属于你。在研究了世界和自身之后,中国人用行动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于是,1986年3月,一个以在几个最重要的高技术领域跟踪国际先进水平,缩小同国外的差距,并力争在可能的领域有所突破,将成果用于国民经济建设的计划——“863”计划提出,1987年初进入实施。于是,1988年,旨在推动高新科技成果迅速转化为生产力,实现商品化、产业化、国际化的“火炬计划”,经党中央、国务院正式批准实施。作为这一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的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建设,发展迅速,令人瞩目。分布在全国的38个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目前已拥有高新技术企业2500多家。1990年的总收入额达70多亿元。位于中关村地区的北京高新技术产业试验区,到1990年底,已有新技术企业930家,经认定的高新技术及其产品已达2027项,其中107项获国际和国家级奖。一大批代表了我国高科技水平的产品相继涌现:“三环”的钕铁硼新材料,“科海”的激光打印机,“四通”的MS系列中外文字处理机,“京海”的VPS不间断电源,“信通”的英文翻译说话机,“华*”的替代氟里昂的新一代制冷剂,“长城机电”的无极交流调速电机……拳头产品的出现,标志着试验区内新技术产业已经开始形成规模。目前这里年创收超过500万元的企业已达50家,出现了联想、四通、科海等大型的全国性集团公司。决策者将新技术开发试验区建成中国高新技术产业生长点和辐射源的初衷,正在神州大地变为现实。
在中国的高新技术领城,中国人重新树起自己的标高:1987年,我国和美国科学家各自独立地发现了液氮温区的氧化物超导材料,从此,一场国际范围的超导材料研究、开发应用的激烈竞争揭开了帷幕。我国有关科研单位联合攻关,3年来,在高温超导研究的主要领域处于世界前列。在另一个领域,我国成功地完成了“亚洲一号”通讯卫星的发射,在世界航天商业市场上占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此外,在电子对撞机、重离子加速器、激光照排技术、尿激酶、人工晶体制造技术、乙肝疫苗的商业化生产等相当一部分领域,中国获得了世界水平的成功。
我们不必妄自菲薄!
有了人的集成才有财力、物力的集成
1989年,当从美国留学归来的28岁的博士陈章良被北京大学破格晋升为教授的时候,一个中国当代史的记录打破了。多少年了?中国何曾有过这样年轻的教授。此举不仅使被年龄的封盖压在最下层的青年知识分子看到了曙光,而且也给各级人才管理部门提供了思维的新支点。
国家科委副主任朱丽兰不久前面对新、老两代科学家讲了这样的话:“面对90年代高新技术的竞争,每个中国人都要有紧迫感。2000年谁上去?关键是人的集成。有了人的集成,才有财力、物力的集成。目前,年轻人中帅才不多,年轻人要有站出来挑大梁的气派。当然,社会也要为中青年创造条件,使他们在高技术研究领域脱颖而出。”
这样的认识或许比某一个事实意义更为深远,更为重要。
当代青年是幸运的。改革开放使当代青年得到了几代人不曾有过的机会。因为,在这个时代,“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已不再只是一种政治象征意义的口号,它一步步地成为这个社会进步发展的迫切需要和现实。
在国家尚不包分配的北京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高技术企业中从事技、工、贸实际工作的青年人几乎占了从业人员的80%。只有30多人的“海威电子开发部”,清一色的都是青年人。北京光通信公司,从总经理到项目经理的位置,也都让年轻人占着。这个姗姗来迟的小企业,去年工程产值已达500万,人均创产值30万元,创利税3.7万元。
并不仅仅是在高新技术开发区,在整个高新技术领域,青年人正在形成自己威武的梯队。
但是,在采访中,我们也发现这样一种现象:一些人较多地看到了在高新技术领域创业的青年人的成功,更多地关注了在开发区工作的青年人的收入,却很少去探究一下他们的内心,关心一下他们在这一领域奋斗的艰辛。于是,说他们“出风头”者有之,说他们为了“赚大钱而来”者亦有之。
这是不公平的。
在和他们交谈之后,我们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对祖国、对事业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他们中有的人舍弃了国家科研单位优越的条件,扔掉了铁饭碗,走到开发区,兴办高技术企业;有的谢绝了发达国家的高薪聘请,回到祖国,寻找的是报效祖国的岗位,发挥自己才能的环境。
上海复旦大学青年教授杨玉良,婉谢了13万马克年薪的聘请,回到祖国,是因为他“丢不下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舍不下他从事的科研工作和辅导的学生”。北京大学化学系教授周其凤向我们敞开的心扉,令人听来感动。1978年,他出国留学前夕,和同批赴美的留学生一起受到当时的教育部长蒋南翔的接见。周其凤向部长表示:“争取学好了,向领导汇报。”蒋南翔同志纠正他:“不是向领导汇报,是向祖国、向人民汇报。”蒋部长的话,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在麻省理工大学高分子科学与工程系,他用两年零七个月的时间完成了硕士、博士的学业,成为该系至今以最短时间完成此学业的人。随后,他提前归国。目前,他主持的液晶高分子研究工作取得了可喜进展:他在世界上最先发现了重要的液晶高分子的分子量效应;他发明的新型液晶高分子引起国际高分子化学界的关注,已为法国两位科学家证明。谈到回国的动机,他坦白地说:“在国外,做得再多,是给别人做,而在这里,我做的每一点工作都是属于自己的祖国的。”
北京新技术产业开发区里,有许多年轻人是把档案放在街道或人才交流中心,拿着求职书来谋职的。他们中有的是刚走出校门,有的则是已有多年工龄的国家干部、职工。他们来到这里,虽然每个人的想法千差万别,但“用祖国和人民给予的知识,为发展祖国的高科技事业做点工作”,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应当说,他们需要理解,需要支持,需要关心。他们中的许多人,尚缺少最起码的工作条件,有的壮志未酬,已疾病在身;有的因没有一笔上机费,遂使满腹抱负无法施展;有的尚被按资排辈的旧习重重地压抑着……高科技领域的少壮派们,要真正成长起来,尚需要外部的条件和自身的锻炼。
陈章良曾口出“狂言”:“断层?只要把机会给年轻人,我就不相信我们接不了班!”此话道出了一代青年人的胆量与气派。
“我同意陈章良的看法!”国家科委副主任朱丽兰说,此话有远见,这也是一代人的胸怀与期望。
可以相信,只要我们冲破自身思想上的束缚,解决人才断层的办法就会无穷尽地涌现;只要两代人携手并肩,更自觉地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世界高科技之林中中国之树必将常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