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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时候你曾对我说:“明年的秋天再见吧,别忘了在那片夕阳里我等你!”
于是,思念便成了一首幽远的歌,总在有夕阳的日子响起。
于是,我的世界里就开始了一种长长的期待。
我快活地告诉你:再见面的时候我会把头发留得很长。那一头长发会使我显得温柔而且诗意——就是你常常希望、而我常常做不到的那种样子。
然后,我全身心地投入等待。然后头发越来越长、思念越来越长、白天和黑夜也越来越长。当我终于能为自己的一头长发而欣慰时,秋天终于来了!我让我的头发在秋风里翻飞,让它成为一面飘摇的旌旗,让它在夕阳里被装饰成一条闪光的黑瀑布。这样,当我们置身于茫茫人海,置身于缤纷扰扰的大街小巷,好让你能够一下子认出我,就因为这头长发!
然后,这个秋天我度日如年;然后,幻觉中你的脚步声如同落叶,在我的门前越积越厚;再然后,我就开始折纸蝴蝶,一天一个。充满焦虑的等待把我的心也化作纸蝴蝶了,欲飞不能,却空长一对相思的翅膀!当我最终意识到这个秋天我什么也无法等到时,我怒不可遏。我一“怒不可遏”,就会虐待你送的礼物,这你是知道的,因此你只送我一些摔不烂的玩艺儿。我把那个丑娃娃恶狠狠地朝墙壁扔过去,它重重地摔在地上却依然嬉皮笑脸、完好无损。结果倒是我象挨了一拳,两眼漆黑地倒在床上,泪水乱七八糟涌出眼眶。我后悔,我们本不该相约在秋天,不该等待在秋天,这个季节里,什么都象落叶,可以凋零,可以死亡。
接下来,我便开始厌恶自己的头发,它们漆黑得象乌云,压在我头上好不沉重。于是我随便撞进一家理发馆庄严地宣告:“把我的头发剪掉,越短越好。”然后剪刀呼啸着从我的瀑布上划过,我的心里有一种刺痛,但同时也有一种淋漓尽致的洒脱与愉快。我知道我必须学会忍、痛、割、爱。
从理发馆出来,觉得异常轻松。天边又是夕阳,阳光照在我身上极浅极淡,如同一杯隔夜的茶。从此,我不再唱“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类忧伤的歌子。我知道,不会忘记是人类高贵的愚蠢,而痴心等待又是天下你我之辈最最愚蠢之处。是你的,丢不掉,不是你的等不来。
(高拓摘自《大学生》1991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