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底,彭德怀率领平江起义的队伍也来到井冈山,根据地声势大振,控制的地区不断扩大。
蒋介石看到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共产党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大,发誓要消灭根据地。蒋、冯、阎之间的中原大战刚结束,他就集结重兵,开始对根据地实行“围剿”。第一次、第二次“围剿”蒋介石分别派出十万,二十万的兵力。可是,武器装备远远落后于国民党军队的红军,不但把他的几十万大军打败了,而且越打越多,越打越强。这一次,距第二次“围剿”结束不到一个月,蒋介石亲自出马,自任总司令,亲驻南昌指挥作战。他调集了三十万人马,还请了一个外国军事顾问团作智囊。
当时,红军的兵力是三万。以三万对三十万,一比十,力量的悬殊是绝对的。而且红军在苦战之后并未得到休息和补充,也来不及摸清敌情及制定完整的作战方案。
7月1日,蒋介石发出了进军令:“趁共军绕道千里回到赣南之际,我军长驱直入,分进合击,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务求一举全歼!”
于是,“进剿军”兵分三路,中路何应钦,右路陈铭枢,左路朱绍良三十万大军滔滔滚滚水陆并进,在不可一世的飞行大队助威下,气焰万丈地扑向赣南。
消息传到兴国红军总部时,毛泽东正在读《资治通鉴》中有关“淝水之战”的段落。淝水之战是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典型战例。他和朱德、叶剑英商量后,制定了第一阶段的作战方案:“敌人企图压迫我军于赣江而消灭之。我们可在休整后由兴国经万安突破富田一点,然后由西向东,向敌人后方联络线横扫过去,让敌主力深入赣南根据地置于无用之地。”
7月上旬,敌人大部队已基本开到赣南。左路军占领了东北方向的南丰;右路军进驻了西北面的吉安;而中路军,则攻下了广昌,不久,其陈诚部又攻占了红军主要据点宁都。到7月中旬,白军已占据了东南与西南战线,对兴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对于红军来说,情况的确已是万分危急。
然而兴国红军总部,气氛却是出奇的轻松和舒展。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蓝色箭头纷射兴国弹丸之地,锋芒所指,各路敌军直逼眼前。地图前,红军将领们在专心致志地上课,听毛泽东同志讲述中国革命的战略战术。
毛泽东的这一“课”,既联系实际又具有极高的军事理论水平;既是下步实战的指南,又是前一战役的科学总结。毛泽东把即将展开的运动战法生动地比喻为“磨盘战术”,即大胆地穿插于敌人重兵之间,牵引着敌人团团转,然后趁其晕头转向之际卸磨杀驴,打它个歼灭战。
思想统一以后,毛泽东立即行动,指挥部队从兴国出发,由万安方面绕向北边的富田。等陈诚、罗卓英往北追赶时,红军主力却悄然回到了兴国西南二十公里处的高兴圩。
在高兴圩休息一天后,毛泽东与军部委员们商议决定挥戈东指,向莲塘、良村、黄陂方面推进,攻打弱敌上官云相、郝梦龄及毛炳文诸敌,将敌人主力引向东面,尔后再悄然回师兴国,以逸待劳,寻机歼敌。
当晚,红军瞅准了蒋鼎文师和蒋(光鼐)、蔡(廷锴)、韩(德勤)军之间的四十里宽的空隙地带,巧妙地穿插而过,转到了莲塘,于第三天突然包围和袭击了上官云相师,打得上官云相大败而逃;第四天奇袭郝梦龄师,将其一举击垮;然后急奔三天赶到黄陂。驻在黄陂的毛炳文师刚听说共军已经转回兴国,没想到两三万红军突然杀到了他们的面前,一时惊慌失措,败退溃散而不可收拾。
从7月下旬到8月初,红军三战皆捷,缴枪逾万。
蒋介石马上发出急电,命令各军向黄陂合击。于是所有向南、向西之敌军主力,皆转旗向东,猛力并进,以密集大包围的态势压向黄陂的红军主力。
紧张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红军官兵们,谁不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呢?赶快转移吧,趁现在铁壁合围尚未箍紧,赶紧钻出去吧!否则就来不及啦!
可是毛泽东却居然发布了一道令人大吃一惊的命令:原地休息,睡个好觉!
毛泽东坐在杨寨村红军总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的左边是总司令朱德,右边是总参谋长叶剑英。他们很少说话,只是不时地望着摊在桌上的地图,听取多路侦察员的敌情汇报,然后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终于,难熬的第二、第三天都过去了。夜色降临,鸟雀归巢,从四面飞来的乌鸦,聒噪在屋后的老樟树上,报告着不祥的凶讯:敌人就在附近了!
毛泽东突然一甩烟蒂,猛地站起来,走到隔壁的大办公室里。那儿,整装待命的红军将领济济一堂:彭德怀、陈毅、黄公略、罗炳辉、谭震林、林彪……
毛泽东掏出怀表看了看,说:“各部按总部通知的路线,立刻出发。”
于是,红军大队拔寨起程,向着南边的山岭开进。
啊,非同小可的三天,居然平安度过了!战士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现实。难道毛泽东真有神灵护佑,是神拖住了敌人的后腿?抑或毛泽东本来就是神仙,是他使用了定身法将敌人定在那儿了?
毛泽东不是神仙,也不可能有神庇佑。他的胜算,完全是建立在科学推理之上的:第一,从地理位置上说,来自四面之敌,距黄陂少说也有一两天路程。第二,敌人前来合击,最担心的自然是扑空,因此说是长驱疾进,其实并不可能;他们既要密切呼应不留间隙,又要搜索前进以防目标漏网,一天路程就不得不用上两天。第三,毛泽东用兵向来以走为上,其“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的名言,早已为敌人所熟知,这次大兵压境,岂有不走之理?因此,他停下来居然几天不走,是敌人万万料想不到的;加上蒋介石用兵一向能忍,二次北伐时面对济南日军的肆意挑衅尚且能忍,这次催军急进,必是以勿令目标漏网为前提,不可能让其部卒不顾一切地“长驱疾进”直奔黄陂,此为“知彼”。第四,我军连日奔袭连打三仗,的确也需要休息。用三天时间吃饱睡足,憋足了劲,再和长途行军鞍马劳顿的疲惫之师比赛爬山越岭打磨盘战,我方的优势是绝对的。另外,还有一条最重要的,根据地是我们的天下,天时地利人和占而全之,我们如鱼得水而敌人龙困沙滩。对方靠得越近,我方越好探清虚实钻空子;一旦钻出去,我们就回到人民的海洋里游刃有余了,此为“知己”。
红军主力在夜色的掩护下翻过了几座山,来到了永丰、宁都、兴国的三县交界处。
毛泽东命令队伍留在一个峡谷里隐蔽,自己便在沙滩上铺开地图,点亮马灯,和将领们一起研究下一步行动方案。
“最后得到的情报是这样,”毛泽东指点着地图说,“这边和那边的敌人,离此地都只有十五里,只有兴国方向有二十里路的缺口,还没有合拢。”将领们各抒己见,最后,意见集中了,毛泽东便总结说:“就这么定了,十二军向东北方向佯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诱惑和调动敌人,将敌人牵着走,牵得越远越久越好;我主力趁此跳出兴国那个缺口,跳出合围圈子,进到泰和附近,在那里隐蔽休整,以逸待劳,粉碎‘围剿。”
安排完毕已是半夜,总部立即出发向西,十二军依令向东挺进。
当晚黎明时分,罗炳辉和谭震林率部穿过敌人空隙之后,突然掉头北上,一路浩浩荡荡招招摇摇。敌人果然上当,以为发现了红军主力,一窝蜂似地追赶上来。
天大亮以后,头上嗡嗡直响。罗炳辉抬眼一看,嗬,两架侦察机在天空盘旋,正左歪右斜地朝下观察哩。
“好啊,正愁蒋介石看不见呢?”谭震林说,“他倒派来了两个义务宣传员。”
罗炳辉一挥手,大声喊道:“拉开距离,把旗子打开,踩起尘土来!”
队伍拉开了大架子,只见红旗招展,黄尘滚滚;只听人喊马嘶声威大振。不足万人的队伍,俨然是数万雄师!沿途百姓也把红布、被单缚在竹竿上,跟在大队后面挥舞呐喊。直到队伍走远了,他们还不肯停歇。
白军追到红军走过的地方,问及当地百姓,都说红军有几万人马,刚刚开走。“嘿,这下咬住了,看你们还能跑到天上去!”他们努力克制着疲劳,咬紧牙关追上去。
部队立即向崇山峻岭行军,哪座山高爬哪座山,哪条路险就走哪条路,一会儿西,一会儿东,神出鬼没地和敌军“捉迷藏”。
红十二军就这样拖着敌人,从黄陂、安福,经白沙、藤田,一直开进到乐安县的大、小金竹一带,还趁虚佯攻东韶之敌,吓得他们连夜溃逃,被红十二军尾追截击,歼灭了后尾梯队。红十二军虚张声势,摆出主力的架势又打回黄陂,出其不意地收复了黄陂、小布等根据地。
这时,总部来电:我军主力经过半个多月的休整,兵强马壮,士气旺盛。而敌人已经精疲力尽,士气低落;而且蒋介石又后院起火——两广陈济棠部和李宗仁部已攻入湖南;石友三也于河北率部南下直指徐州、南京——因此不得不下决心撤兵了。毛总政委已下令立即出击,痛歼敌人!红十二军完成了牵敌任务,立了一大功,可原地休息,静候佳音。
蒋介石一声撤兵令下,国民党军队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掉头就跑。蒋光鼐、蔡廷锴、韩德勤等“偏师”部队负责断后,自然成了红军的虎口肥羊。
彭德怀的红三军团奉命配合红一军团拦腰打击蒋光鼐、蔡廷锴部。蒋、蔡均为国民党精锐之师。此时,韩德勤的劲旅五十二师及九师的一个炮兵团据守兴国西北面的高兴圩,以掩护大部队撤退。
敌人装备精良,人数众多,又占据了有利地形。光高兴圩后山就有两个团据守。而我军攻打后山时只有一个连。
彭德怀指挥作战的山头,离敌人阵地只隔着一条小江。他站在掩体里举起望远镜一看,只见高兴圩后山火舌吐信,炮弹拽着风烟呼啸而来,落在半山腰上炸开,弹片和砂石漫天乱飞,我一连战士被压在山腰下不能动弹。
他铁着脸,一声不吭地提着马刀,跳出掩体,撒开大步就走。一到我军阵地,彭德怀猛地一举马刀,大喊一声:“同志们!跟我冲!”说着就冲了出去。战士们见彭总指挥亲自打冲锋,个个奋勇,人人争先,端着刺刀猛地向山上扑去。
韩德勤的精锐之师终于失去锐气,全线崩溃,争相逃命。
彭德怀指挥部队分路急追,经过几个小时的追击,终于在方石岭歼灭了韩德勤五十二师全部及九师的炮兵团和一个步兵营。
蒋光鼐和蔡廷锴两部失去了后卫屏障,被红一军团拦腰截击,溃不成军,仓皇逃窜,跑得慢点的,便成了弹下新鬼或军中战俘。
另外,蒋介石的嫡系蒋鼐文也未能幸免,受到红军重创并丢掉了一个旅。
国民党的三十万大军在红军的追歼下被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蒋介石的第三次“围剿”,以红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此役红军共歼敌四万三千多人,缴枪两万多支。这真是人民战争的凯歌,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伟大胜利。
(红强根据锣钟馨同名书摘编,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