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拳的“中美”之战

季一德

一提拳击，拳术，即刻使人想起拳击手们势如雷电的搏击；武林高手气贯长虹的较量。

拳击拳术到底孰优孰劣?世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1951年12月13日，北京已是山寒冰瘦，冰层百丈的季节，世界赫赫有名的拳王乔·路易斯途经香港，来到北京。他是专找中国武术家比武的。

乔·路易斯何许人也?

1914年，路易斯出生于美国阿拉巴洲一个黑人家庭，因为家境贫穷，他十几岁就开始拳击生涯。他的特点是双腿移动较慢，但出拳迅速，凌厉无比，尤以左路拳和肘弯拳见长。1937年，他击败蜚声拳坛的布雷多克，第一次荣获世界重量级拳击冠军，成为美国拳击史上第一位黑人重量级拳王。

从此，路易斯转战南北，力挫群雄，25次蝉联冠军称号。其中只有三次打完十五个回合，创造了独霸世界拳王宝座十一年零几个月的最高纪录，至今，无人能突破他的纪录。有“褐色轰炸机”和“黑色驱逐舰”之称。

在15年的职业拳击生涯中，路易斯勇武慓悍，雷霆万钧地鏖战69场(表演赛不算)，曾胜68场，曾54次击倒对手，其中5场更是一个回合决出输赢。

1948年，路易斯以“不败的世界拳王”荣誉退休。

路易斯生性好动，十分喜欢旅行，世界各地，似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唯独中国的万里长城，巍峨故宫没有游过。小时候，他经常跟着叔叔上中国人开的武馆看中国人的武术表演，对中国武术留有较深的印象。哈，何不去中国神游，找个武师比个高低?

乔·路易斯的突发奇想，竟然得到中方签证。试想，那时朝鲜战争已经爆发，鸭绿江已是硝烟弥漫，在这种时刻，作为一个美国人能够到中国比武，有关方面当然作出了一番考察研究。

路易斯来华之后，有关部门对他“想以西方拳术来印证中国武学，加深对中国武术的理解，进一步提高自己拳击水平”的良好愿望，作了妥善安排。一天上午，拳王在有关人士陪同下来到北京东城区如意胡同，寻访梅花拳门第十三代掌门人(来字辈)吴先贤。

吴先贤身体瘦削，面容清瘦，双目炯炯有神。他是河北深县人，出生武术世家，自幼喜爱武术，历访名师高手，苦练形意拳和少林拳。他最精深的是梅花拳。梅花拳系长拳中的一种。有穿心梅、干枝梅、落地梅三个流派。吴先贤一练就是37个年头。功夫可想而知。

路易斯一看面前的武林高手身穿布袍，脚蹬布鞋，相貌平平。他有些纳闷暗自思量:“他就是中国功夫的高手?”

“你，就是很有名气的中国功夫吴先生?”路易斯用英语问。

吴先贤不懂英语，听了陪同翻译的介绍，含笑点头。

路易斯望着对方，通过翻译提出明天比武。

吴先贤先是一惊，连忙摆手，摇头，说道:“解放了，还比什么武呀，算了，算了。”

可路易斯通过翻译，坚持要比。

吴先贤见路易斯态度倨傲，心里已有几分不高兴，但出于对外宾的礼仪，他忍住了。后经有关当局做了工作，才勉强答应下来。

路易斯见吴先贤答应比武，十分高兴。他刚伸出手想去拍拍吴先贤的肩膀，没想到，吴先贤以为对方想试试自己的力量。说时迟，那时快，运口气，以闪电般的动作借他手扯过来一推，迅如夺雷，掌风人影中，路易斯失去重心，双足站立不稳，如醉汉那般，接连后退，“呼”地一声靠身于墙壁才未倒地。

他大惊失色，这才相信中国功夫名不虚传，绝不象美国开武馆谋生的人那种花拳绣腿。他叹服不已，谦和地通过翻译解释:刚才他拍吴先生的肩膀，是出于友好的表示，绝没有挑衅之意，请吴先生不要误解。吴先生听了之后，淡淡一笑，表示无所谓的样子。

当天晚上，路易斯又驱车来到吴先贤寓所。他诚恳地提出愿拜吴为师，学点中国功夫，并愿出五万美金作为学费。

五万美元，这对吴先贤来说，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可是他笑吟吟地说道:梅花拳门祖师遗有训诫，“虽有重金利诱，亦不得传授外邦。”自己作为第十三代掌门人，自当严守师训。路易斯听罢，默然离去，心情惆怅。

翌日上午，寒风呼啸。吴先贤在有关部门陪同下，来到比武场地。他把胡须剃得精光，精神抖擞地换上练功衣裤；路易斯戴上拳击手套，作了比赛前的多种准备活动。鉴于当时中美关系紧张，只作内部比赛，禁止记者入场报道，观众只有十几位陪同官员、体育教师及武术界人士。此外，英国，苏联等国使馆也来了几名官员。一睹世界拳王的比武风采。

比赛开始。路易斯上场，他摆开了阵势，灵活地移动着脚步；吴先贤以静制动，严阵以待。观众们的心仿佛已提到了嗓子眼上，以往谁目睹过“中美”大战?

拳王路易斯滑动着步子，试图接近吴先贤，他欲出拳，他欲试探，他欲置胜，没想到，他“呼”地一下，跳出场地，跑到翻译身边，叽哩咕噜说了一通。

“什么?停止比赛。”当翻译说出拳王决定停止比赛，一语惊震四座，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吴先贤开玩笑地朝路易斯说了一句:那你输了。

拳王听后保持沉默。既不点头，又不摇头。有关方面让两人友好地握手，表示停赛。

一场剑拨弩张，一触即发的大比武即告段落。也许是拳王对中国功夫感到玄妙深奥，考虑到万一失败，有失拳王面子；也许考虑到中美正在朝鲜浴血抗衡……停止比赛，适可而止，这是最佳方案。但是不管怎么说，吴先贤的功夫及品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场未出拳的中美之战，因当时形势和种种原因，已沉寂38载，可惜拳王已在1981年4月11日仙逝。如果他还活着，旧事重提的话，说不定他会骄傲地说:我比阿里捷足先登，提早30年访问过梦寐以求的中国哩。

(暮帆摘自《青年社交》)

(插图:牧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