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由忘记国家

1989-08-24 05:50
中国青年 1989年9期
关键词:博士论文回国祖国

我是北京理工大学教师,1978年大学毕业,1983年12月在英国利兹大学获物理化学哲学博士学位后任教。我和祖国是“同代人”,祖国走过了弯弯曲曲的路,我也走过了一条坎坷不平的路。在国庆40周年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人生,无时无刻不是同祖国联系在一起的。

忘不了老师的纠正

我出生在远近闻名的江南南古都——浙江绍兴。小学阶段颇为“飞黄腾达”,当过跳班生、三好生,差不多年年是学习委员。据我妈妈说,从小我没有因为分东西而与弟弟哭鼻子,但可以为做不出作业掉下眼泪。后来不景气了,我上的初中是半工半读学习班,上午由收音机上课,下午劳动。一年后,“文化革命”开始,学习中断。17岁下乡插队,还当过电话员、广播员、邮递员,在农村一干三年半。后来又到杭州一家工厂当热处理检验学徒工,又是两年半。

我是1975年上大学的。我心里明白,我的文化基础只相当半个初中生,英文只识ABC,一元二次方程的根也不会求。除了一口浓浓的南方口音,就剩下一股学习文化的渴望。

那时候,人们都说读书无用。事实上,许多人都把上大学看成“跳板”,并不真在功课上下功夫。但我知道,像我这样普通家庭的孩子能上大学实在不容易,如不珍惜这个机会,既对不起国家父母,自己也会后悔一辈子。经过3年刻苦学习,1978年大学毕业时,我以当时较好的成绩通过了10年动乱后的第一次研究生入学考试。当然,在成绩后面凝结着的是培育我的老师的大量心血和殷切希望。记得有一次,我在一个会上表示要甘当“铺路石”,这样的话当时大家都在说,但是一位老师却十分认真地纠正道:“小冯呀,你是大学生,要争取做国家的栋梁。”事后,我反复思考,觉得这话语重心长,很有分量,老师在教我如何树立远大理想,更好地报效祖国。

我爱说:“待儿学成归”

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中国,学校安排我参加第一次全国出国人员英语统一考试。经过一个月认真的准备,我通过了出国考试。1979年10月,我踏上了出国学习之路。

经过半年的语言学习,我来到英国利兹大学。按照最初的安排,我应在燃烧与能源系学习,但我发现该系的专业内容与国内单位的急需有一定差距,于是就主动向该系主管教授提出转到物理化学系学习。老教授对我的要求并不理解,因为这个系学术水平很高,也有国际声望。我解释说,我们国家大,农业和工业中需要用到炸药和炸药理论的地方很多,国家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我应该学习国家急需的知识。教授听我这么说,便积极帮我联系,使我成为两个系共有的研究生,他也成为我的导师之一。

一寸光阴一寸金,在国外学习,时间更显得宝贵。我每天早上早早到校,中午随便在实验室吃点什么,或在计算机旁啃一点面包,晚上常常在实验室或计算机房干到11、12点,甚至更晚。当别人晚上围坐在电视机旁的时候,我仍在工作,但我从不遗憾。有时,夜深人静,我走出实验室,虽十分疲倦,但内心往往充满喜悦。当徐徐的冷风吹在脸上,路灯垂头迎送于两旁,一种甜甜的幸福感就涌上我的心头,因为我是在为祖国而学习。我经常想到的一句话是:“祖国建设需人材,待儿学成归。”一个圣诞节前夜,导师和妻子上街经过学校,看到我实验室的灯光,第二天我应邀到他家过圣诞节时他幽默地对我说,你昨天都在工作,使我们深感惭愧。1982年他在给国内一位科学家的信中赞扬我“是一位聪明、刻苦的学生”。人们敬佩中国留学生刻苦治学的精神。

在完成博士论文的最后两年中,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彼得·格雷教授几乎每天都要与我就学术问题讨论一个小时左右,实在忙的时候也要谈十几分钟到几分钟,这在他指导的学生中是不多见的。在讨论中,他常常提出一些新想法,我就循着他的思路思考、研究,往往第二天就有一个初步的结果给他。这使他非常高兴。当时,格雷教授还亲自指导着另一名英国博士生,比我高一年级,很用功,发表了不少学术论文。我暗下决心,以他为标准,多出成果为祖国争光。这样,当我获得博士学位时,我已数次出席英国召开的国际学术会议,3次离英国出席国际学术会议,发表成果4次,和导师一起发表论文14次,这些论文受到国外学者好评,为祖国争得了荣誉。

写在博士论文的扉页上

我在英国一呆4年,深切体会了不同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以及不同的生活习惯乃至教育科研制度方面的差异,所有这些使我产生了一个信念——用我学到的知识把我的祖国建设得更美好、更先进。有些外国同学喜欢在博士论文上写一句诸如“本论文献给我的妻子”之类的言辞,这可能是他们的真心话。我心里想说的却不是这些话,所以我就工工整整地用中英文两种语言在博士论文扉页上写道:“本论文献给我的祖国——中华人民共和国”。

留学4年当中,始终有一个准则指导着我,这就是“充分发挥优势,加速成才”。我经常想,上大学的人,受正规教育的人,实际上是从国家政府那里取得了一种成才优势,这种优势是政府和国家通过财政投资创造出来的。从现象上说,上大学的人是通过统一考试“考”上的;从本质上说,我们取得的这种优势,具有社会性,是任何一个个体所无能为力的。我们青年人受到党和国家的培养,即使由于自己的努力取得了这一优势,也没有理由忘记国家。我能到英国深造不是因为我家里有钱,也不是因为外国大学开了恩,而是我们国家开放政策带来的结果。即使人家给了奖学金,实际上,小学 、中学、大学这一系列前期优势也是国家给的。所以我觉得,对我来说,用知识报效祖国是天经地义的。

1983年12月,在博士论文答辩后没几天,我便准备回国。我计划启程的日期距学校博士学位授予典礼只差两三天。这是英国高等学府最隆重的仪式,也是人生难忘的时刻。作为年轻人,我也很想参加,但我更急切惦记着早日回国开始我的研究工作,决定仍按原计划启程。12月中下旬之交,我回到了北京。1984年初,我的博士论文获英国利兹大学1982/1983年度J·B·Cohen Prize(最佳物理化学博士论文奖)。

回国前,一些留学生和外国朋友都曾向我表示过一种忧虑:许多中国人在国外研究中有所成就,但回国后,一年过去了还没有找到科研经费,两年过去后才有课题,而研究条件又不全然具备。有的博士不能独立进行课题研究,仍然是原来导师的助手。其他一些博士,不能带研究生,又没有助手,孤军作战,效率很低,遇到重大课题就孤掌难鸣。我承认这种担忧并非毫无根据,中国现在的研究条件确实不如一些发达国家,但如果等到国内条件赶上外国再回国,国家派我们这些人出国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缩小中国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别,其中也包括科研方面的差别。

回国后,我并没有因为我有了知识而向组织要这要那。报到后,组织上给我一个月假,但我稍事休息便上班了。院、系两级领导多次找我谈话,鼓励我积极工作,帮助我熟悉国内情况,为我争取研究课题。不久,我申请了中国科学院的科学基金,当年就得到了批准。学校也专门为回国人员设立了研究基金。回国不到一年,我就接受了3个研究题目。

1984年是我回国的第一年,当年我开了3门课,还为中青年教师辅导英语口语。每周上五六次课,十几节,同时还编写教材。一位中年教师在讲授专业课时,遇到一个脱产进修英语的机会,考虑到这位教师的困难,我接过了这门课的理论部分。一位老教授原来给研究生讲授“热爆炸理论”,因患病停课一年多。我稍经准备就为研究生开出了这门课。

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热自燃理论,其中涉及十几个专题。自从1982年我和导师一起发表第一篇学术论文起,至今已发表论文40余篇。这些成果在燃烧、爆炸、化工、传热和安全工程中有广泛的应用意义。我还在科学出版社出版了专著《热爆炸理论》,另外还有两本书正待出版。

英国人的祝贺

1985年,我获得北京工业学院当年优秀学术论文一等奖,1986年荣获首届北京“青年科技奖”。喜讯传到英国利兹,具有百年历史的利兹大学以此引为学校的荣誉,消息登上了校刊,校方还为我发表祝贺的信。1987年2月,我又因科研成绩显著,荣获中国科学院颁发的青年奖励研究基金。1988年,我又获得了霍英东教育基金会首届“全国高等院校青年教师奖”及中国科学技术协会首届“青年科技奖”。

1985年,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86年,我又被破格晋升为副教授,我的导师格雷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来信说:“这是一个非常突出的好消息……中国科学的未来,在你们这一代青年手上。如果你们的国家能给你们提供必要的机会,那么更加令人难忘的时刻就在前头。”今年我又被破格晋升为教授,还被《中国青年》杂志和团中央、全国青联分别评选为“青年十杰”之一。

我所取得的成绩以及党和人民给我的荣誉和待遇,使我更加坚信我的路走对了,我的研究专业是热爆炸理论,今后,我要为社会主义祖国的现代化释放出我全部的光和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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