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利明
“中国潮”涌出国门之际,也挟带了几十颗影星明星。据《大众电影》透露,有名有姓的就有20多位。
海外、港澳,大字标题作文章。
国内也议论纷纷,赞扬、指责、羡慕、向往、鄙夷、嘲讽,不一而足。
人人都在奋斗,各有各的招数。
凤凰西飞,各有曲衷。我们还是先客观地看看这些明星究竟为什么出国。
陈冲,出国比较早,1982年就到了美国。最近她在中、意、英合拍,由著名导演贝多鲁奇执导的《末代皇帝》中扮演皇后婉容。今年1月她赴日本参加该片首映式,途经上海小驻,记者问起她出国的动因。“我好怕走下坡”她说。当年扮演苦苦寻觅哥哥的质朴姑娘区小花,她捧走了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奖杯。“我在中国拍戏,已经走到了头,拿了‘最佳演员,我好怕走下坡。想到自己没好好念过书,为了充实自己,就到美国去了。”
香港有人问陈冲,你在美国从零开始,不比在中国当明星,可以受到迁就。反而迁就、妥协,演些差劲的角色,心里感觉怎么样?陈冲说:“这是意料中的,而且也不是全部没意思。问题在于美国人太惯于以外国人的角度看中国人。但我决心要在美国打出头来,因为还没有中国演员在美国打出头过。我只好尽量做,虽然不常能照自己想的做。”
出国深造,以寻求自身更大发展的想法,是有普遍性的。外出女演员中,不少人还是很有事业心的。在《火烧圆明园》中饰太后慈安的陈烨,前些年在银幕上塑造了15个不同类型的艺术形象,她出国是因为意识到“明星与艺术家之间的距离”,她希望有机会深造,用知识充实自己。当时北京电影学院要办“明星表演进修班”,却因种种原因终于没办成,她才动了去留学的念头。
龚雪,是售货员出身的名星。1984年,她以扮演《大桥下面》的女主角秦楠,而轻取第四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和第七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两个奖杯。
1985年,她赴美访问,与在那里留学的一位北大学生一见钟情。尔后鱼雁往还,频通心曲,定下百年之好。1986年底,她到德克萨斯州大学与正在那里攻读化学博士学位的未婚夫完婚,并滞留伴读。她主要想出国学习外语:“我去国外访问时,曾有一些电影导演和经纪人邀我拍片子,但由于我外语基础差而只能作罢,错过了作为中国电影演员进入国际影坛的机会,后来参加了中日合拍的电视剧《不知真名》,突出学习外语,居然能完成了任务,鼓起了我学习外语的信心。去美国学习,主要想争取英语过关后好好学习先进的电影艺术知识。尽管我的年龄不小了,但还是有决心为中国电影打入国际贡献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近于豪言壮语,真也其情可嘉。
女明星出国,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改善生活环境,中国演员收入虽略高于普通老百姓,但还是较低的,纵观全国女演员,据说工资最高的是刘晓庆,每月180元,而陈冲拍一部《末代皇帝》,报酬13万元美金,不免使一些人“怦然心动”。北影导演陈怀凯在一次座谈会上不无戏谑地说:“她的一次片酬,可养我这样的导演200年。”
沈丹萍前年与丈夫乌韦去了德国,当时他们最大的困难是没有房子。婚前她一直住在集体宿舍,婚后住在友谊宾馆。乌韦与外文局的合同期满了,收入减少,住不起宾馆。她又怀孕,马上添人进口。她想:出去吧,乌韦在德国有2000平方米的住宅。当然,原因还有她外嫁而引起的种种非议。
留学也罢,伴读也罢,外嫁也罢;事业要出头,生活境遇要改善,抑或感情纠葛、某种隐情……终究人和水一样要流动是人生与自然的道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有各的招数。要紧的是,人人都在奋斗。
七嘴八舌说出国
在所有出国演员中,男性只占两位,这引起人们的思考。
扮演骆驼样子的张丰毅调侃地说:“出国留学需要国外代理人的保证和关照,也需要钱的资助,女演员成名后比较容易获得这些,而我们秃和尚显然缺乏这方面的优势。”实际上男演员不需要这方面优势。
长影演员林强颇有同感:“这很微妙,是人性问题,女人比较容易讨人喜欢。但就是有人喜欢我,我也不出国,我现在需要在国内有更多的拍片锻炼机会。”
这里有旧文化意识的问题,在男权社会里,女性沦为“物”——观赏物,电视广告、杂志封面、新年挂历,“年年岁岁人不同,岁岁年年花相似”。一些女演员往往以青春美貌占领影坛,年华一过,艺术生命就会完结。所以往往要趁年轻改弦易辙,攀龙附凤。所以很有些人认为女演员有依附思想。
但这里又有新的信息。男人与女人归宿感不同,男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铺盖卷到哪儿,哪里就是一片天地,女人则希望安宁与稳定。仅仅靠亲戚、朋友、仰慕者的资助,到国外闯天下,则是很开拓、反传统的。也许正是为自我的更大把握和独立。
不排除国民性的弱点——出国“镀金”心理。留了几天洋,便自视高人一筹,不单自以为是,别人也拿他当一回事,将来的晋升、工资、房子、前途多少与此就有了关联。这种观念染指影星,以至于宁肯出去当洋门槛,也不在国内挑大梁。
有人担心国门洞开,人才大逃亡。影响中国影界兴隆。其实不必多虑,有目标的人必定有自己的选择。《快乐的单身汉》、上影厂看家小生刘信义认为:“每个人都有个人的目的,出国与否只是形式,关键你要瞄准自己的目标。我的目标不是出国,出国与我的目标无益。”
曾有的人一度传闻刘晓庆要留法,这使她很懊恼,论说,出国她可以是第一人,邀请者有法国、美国、新加坡……可她有自己的看法。去年10月,她主演的故事片《春桃》在北京开镜,出席开拍仪式的香港记者她为什么不出国,她的答复掷地有声:“我感到国内比在国外好,我能有今天,全靠有个中国,我不能离开中国。”又有人问:“国外电影有国际市场,难道你不想成为国际影星?”答曰:“越有民族性的影片,才越有国际性……中国是文化大国,为什么非要到外国学习呢?”
是呵,中国有了种植在山东平原的《红高粱》,有了在西北山区打出的《老井》,已迈开了走向世界的步伐。
走了陈冲们还有刘晓庆;还有《日出》中交际花方舒;还有《黄山来的姑娘》李羚;还有“天下第一嫂”王馥荔;还有悲剧明星潘虹……中国泱泱大国,人才是不断涌现。
毫无疑问,影星出国风是改革开放中的一种现象。中国能与世界沟通交融是件好事。电影局一位负责人认为:“演员到国外进修,开拓视野,学习文化,学习借鉴外国电影表演艺术是件好事,即使有个别人因为追求西方物质享受而转行,不愿回大陆继续从事电影工作,也是个人观念问题。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这多少反映了中国官方的开朗、宽容的态度。
让我们不再说长道短,以平静的态度,开放的心理,来对待明星出国。
两位外国夫婿看待妻子出国
要论开放心理,我们可以看看影坛上两位外国夫婿,怎样看待妻子出国。
影坛有两位外国夫婿,一是沈丹萍的德国丈夫乌韦,一是斯琴高娃夫婿,瑞士华人陈亮生。
乌韦,毕业于德国海德堡大学社会系,他非常热爱艺术,有很多画家、演员、艺术家的朋友。在带沈丹萍回德国时,他自豪地向艺术界朋友介绍说:她是“中国的电影演员”。乌韦的朋友们都羡慕地睁大了双眼。
他们夫妻在德国仅仅呆了三个月。乌韦在德国虽然有2000平米的大住宅,环境优美,条件比中国优越得多,但沈丹萍却因为离开了中国观众,在德国找不到可以让她长期拍片的职业而痛苦。某市一位市长希望乌韦在那里一家博物馆工作,报酬优惠,但他考虑后还是辞掉了。德国朋友们很惊讶。乌韦对他们说:“沈丹萍的事业在中国。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他们回来了,沈丹萍又活跃在银幕上:《女人国里的污染报告》《荷叶上的露珠》《屠城血证》……一个接一个拍片。乌韦任联邦德国电视台独立节目制片人,已拍过《望海情缘》等不少反映中国文化人的影视片。在艺术领域里,他们没有国籍,创造了一个共同的世界。
斯琴高娃由舞蹈演员转行拍电影。很快以《归心似箭》一炮而红。紧接着在《骆驼样子》中饰虎妞,摘走了第三届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桂冠。她极会演戏,无论美丽温柔的玉贞,泼辣放任的虎妞,却演得极具味道。在《高山下的花环》中饰一排长的农村妻子,仅仅几个镜头,就给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虽然两度婚姻失败,但依旧对生活充满热爱。在拍摄《成吉思汗》时,遇见了瑞士华人、音乐家陈亮生。三年交往,结下秦晋之好。如今定居瑞士。
陈先生是通达之士,他几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我支持高娃随时回国拍电影,她是很难得的演员,不拍片损失太大。”“有人总以为高娃一去不回来了,这观念蛮好白相(上海话:好玩),其实,怎么可能呢?我是中国的附马,不但她要回来,连我也年年回来。为了回国工作,我已经把日内瓦大学的工作辞去了两个月。国内哪部片子需要,高娃觉得合适,打个电话买张飞机票,十几个钟头就回来么。现在国内拍片连外国演员都可以请,何况是她。”
本来嘛,对偌大的宇宙来说,地球是个小小的村落,小小村落里的居民们,彼此何必生分呢?
中国明星在国外
对中国演员的个人前途来说,出国是出路吗?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中国明星在国外。
张喻,在《庐山恋》中饰女主角,获第四届百花奖,第一届金鸡奖。先后还在《小街》中扮演活泼纯情的小姑娘和《知音》中的小凤仙的角色。刚与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张建亚喝完交杯酒,她便来了个“新婚别”。但来到美国一年多,还没找到一所能上的学校。前不久,自大洋彼岸传来她的声音:“我心中很不好受,一旦走了,就会突然意识到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多么珍贵。我离开国内观众真的很难过,我想我这样放弃的是不是太多了,因为当演员要是没有了观众就算结束了艺术生命。我这么一出去,意味着不止一二年。当我想到这些可怕后果时,好难过,好别扭。”
有许多学校愿意吸收她作为研究生入学,但她只有初中文化程度,语言也不过关,心里没底。所以,一直漂来漂去,从旧金山到华盛顿。
回忆起1981年获奖的情景,张喻仍然激动:“我是肯定要回去的,因为我很喜欢电影事业,而在美国要进电影圈是非常困难的。我的基础在国内,我的观众在国内,所以还是应该尽早回去。”
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的罗燕毕竟是科班出身,她1986年11月赴美攻读戏剧硕士,补习了英语之后,现已进入专业课学习,现在每周要看一万页书,写一篇论文。她“深深感到时间不够用,每天一般都要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入睡,疲惫不堪,故而除了看电影一切活动都不参加。”有位从北京来的同学认出她是电影《女大学生宿舍》的主角匡亚兰,她赶紧求人家给保密,免得增加社交应酬。
她租的房子较差,每月房租却得120元,加上伙食费60元。为了这些生活费,她学习之余去卖体力,端盘子领抬,洗碗筷打工,一个人静下来,时常思念祖国的亲人。“我明知家中无人接,还是常常往家里打电话,每次听到家中那熟悉的电话铃声,我的心情总是异常激动,恨不得即刻飞回家……”
陈烨一踏上美国这片陌生的土地,立即碰到严峻的现实:一切都要靠自己去闯。她凭着自己一口漂亮的汉语普通话和游泳专长,在美国漫长的三个月暑假里,教授小学生中文和担任游泳教练工作,赚足了应付生活和读书的费用。通过语言关后,她考入了休士顿大学戏剧系。她选修了戏剧史、戏剧流派和结构、哑剧、西方服装史等课程,取得了几个A的成绩。
对于演员出国风,她的看法是:“别人出国怎么想,我不清楚。我自己一直认为我拍电影的根在中国。在外国,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我在外国拍片,就象外国人演京剧,只能客串而已。”
这次她向校方请了一学期假回国,一来探望父母,二是在香港导演李翰祥执导的《西太后》中继续扮演东太后慈安,与刘晓庆演对手戏。
有人看到《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中饰春妮的女演员,一直没考上任何大学,现在仍在某餐馆洗盘子。在《高山下的花环》中扮演梁三喜媳妇的青年演员盖克,三年前赴美留学,出国后却成一家公司的化装品推销员……不免令人嗟叹。
强者、弱者、得者、失者,唯活泼流动才是生命的形式。
中国要定向世界,世界必然也要走向中国!
(尚绍华摘自《中国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