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踪西域狮

魏大林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西域羌人就将狮子带到关内，中原人称之西域狮。能工巧匠雕塑了骠悍威武的狮像；歌舞艺人创造了趣味悠长的狮子乐舞。但是，大自然的冷漠，扼杀了西域狮；烟波浩渺的历史，淹没了西域狮的故事，只有在古籍中，才能寻觅到西域狮的踪迹。

——它，生在葱岭西与印度接壤的崇山峻岭之中；阿姆河畔芦林荒野之上。东汉章和元年，分布在阿姆河流域的安息国、月氏国遣使献狮到洛阳，自此我国有了“狮”的记载；在此之前，中原人并不全面了解狮，曾经称狮为:麒麟、辟邪、天禄、神兽、狻猊，艺人们以神瑞化的装饰手法，在狮的肩上添上一双翅膀，头上饰以双角，身上布满云纹……尊为吉祥长寿的仁义之兽，流传着许多神奇美妙的故事。《礼记·礼运》篇中说，当“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宝，人不爱其情”的时候，狮子就会遇到杀害。表现了人们对双西域狮子的怜爱之心，对生活的热爱之情。

西域狮，个子矮、浑身长着厚厚的卷毛，从色泽可分为:金狮(土黄色)，黑狮；外形上分为:坐狮(身短、喜坐卧)，棒狮(腿长、身长善跑)。它性格凶猛，但是能够驯养。幼狮出生在“阿术(姆)河芦林中，初生目闭，七日始开，土人于目闭时取之，调习其性，稍长则不可驯矣”。西域人民将狮子筋做成琴弦。“狮子筋为弦，鼓之，群弦皆绝”，这对于歌舞之乡，可谓得天独厚。狮子尾做成的蝇拂，美观耐用，盛夏苍蝇蚊虫不敢集。狮子粪还是制苏合香必不可少的原料呢。苏合香贩往中原，深受中原人的喜爱。中原人将燃烧后的苏合香灰再制成香，仍然香气袭人。第二次的苏合香灰再制成香后，远售琉球、高丽，同样深受邻邦的欢迎。

《明史·西域四》记载:唐代，一次西域人贡狮长安，行至安西驿(库车)，使者将狮子系在驿馆边的一棵树上，进驿馆了，狮子伸颈远眺，耸耳细听，突然咆哮不止，十分不安，俄而，狂风陡起，雷雨交加。原来西域狮对气候的突变十分敏感。据史料记载，西域人都将驯养的狮子，拴在门前，可能西域狮还有“恋家守户”的本领吧。吐鲁番阿斯斯塔那古墓群中，出土了守在墓道口的泥塑狮子，体现了狮与主人之间的感情，显示了“百兽之王”的威风，难怪古代人们都将石狮立在门前。

成吉思汗统一中亚后，娶了一名撒玛尔罕城里美丽善良的姑娘为妻，给她取名为“阿尔斯兰汗”，波斯语意为狮子皇后，因此城周围多产狮子而得名。阿尔斯兰汗不是原配夫人，其子女为“庶子”，不能继承王位和封地。成吉思汗西征后，东归蒙古高原的阿尔斯兰汗的儿女们，却生活在帕米尔高原的一座山里，那山，至今还称为阿尔斯兰山。维吾尔人民敬佩阿尔斯兰汗儿女们不慕财富权力的品质，很多人还起名为阿尔斯兰，表示勤劳勇敢的意思。忽都帖木儿是成吉思汗二儿子察合台的后代，他得到伊犁河的封地之后，并不满足，还威逼在阿姆河的布赛因部落为他的臣属，规定每年必须“纳狮为税”。他们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常为争夺狮子发生战争。

明朝，随着海路畅通，南印度和斯里兰卡的商人到中国经商，将南洋狮带到中国，贡献明王朝。西域狮与南洋狮同宗同族，由于产地不同，区别很大。生活的环境:一是半干旱的沙漠，一是热带丛林；捕食的对象也不同，西域狮比南洋狮显得耐寒冷，善跑，易驯养。中国的石雕狮，大都模仿西域狮的形象。明王朝感觉，南洋商人贡狮，并非友好，而是谋财图利，我西域自古有狮，再收纳海外夷人的南洋狮，有失尊荣，也破费了朝廷的白银。弘治二年，礼部下令“南海非西域贡道，请却之”，维护了西域与中原的狮子贸易。

南洋商人并不就此罢休，他们贿赂海关，偷运入境，将南洋狮假冒西域狮。太监韦眷兼职广东市舶司，把握广州海关大权。洋商贿赂韦眷，将南洋狮偷运到广州贩卖，结果被广东布政使陈选查获，洋商被罚款后驱逐出海口，韦眷又雇佣广东番禹县民黄肆及王凯父子，将中亚撒马尔罕的狮子通过海运，避过肃州税关，偷运到沿海贩卖。番禺知县商瑶，捕捉了黄肆及王凯父子，没收了韦眷巨万两银钱。广东布政使陈选，嘉奖了知县高瑶，并向朝廷奏报了韦眷的不法行为。韦眷急忙勾结朝野上下的贪官污吏，诬告陈选怂恿高瑶反叛。陈选不幸入狱，卒于流放途中。陈选死后韦眷更加肆无忌惮。成化二十三年，阿里年老辞官，由海路赴麦加朝觐，抵广州时，所带钱物全被韦眷克扣。阿里返回吐鲁番，将此情告诉阿黑麻汗王。第二年阿黑麻把守吐鲁番，切断西域贡道，明朝与西域狮子的贸易减少了。

随着明代后期我国疆域的缩小，输往中原的西域狮子逐渐减少。

自十五世纪，中亚大陆的气候日趋干旱，罗布泊干枯了，阿姆河的芦苇林消失了，人类的社会活动扩展到了狮子生活的领地，西域狮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自然条件。大约到了清代初期，由西域而来的狮子也就断绝了。但是西域狮以它那美妙的神态，威武的形象，融汇进中华民族的艺术海洋之中。我国众多的石雕狮，有的高大健美，有的稳重大方……威武雄壮、气吞山河，展示了中华民族和睦友好的历史和英伟豪迈的气魄，也记录了中国封建社会由兴盛到衰落的过程。

(摘自《历史大观园》1986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