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妮·雷诺兹
当丈夫不再象先前那样宠爱我的时候,我把原因一古脑儿归咎于那些渐渐爬满我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为了重新点燃起他对我的爱情,我动了一次整容手术。手术失败了。正是这不成功的手术,加上迷人的“另一位女人”,才使我懂得了自己的婚姻生活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门诊只花了二十分钟:
莱辛医师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
“雷诺兹太太,我劝你不要整容。”他说,“你才四十九岁,脸部皮肤情况正常,我看根本没有必要做整容手术。此外,你所谈及的理由也不能使人信服。”
我疑惑地盯着他:“你拒绝为我整容,是吗?”
“是的”,医师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知道,整容并不能使人返老还童。手术只能治你松弛的表皮,却治不了你乏味的生活。”
我怒不可遏地走出了他的门诊室。
要知道,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我丈夫雷伊同意支出这笔手术费的。
这位大名鼎鼎的博士还居然说我自己不了解自己!难道说,想使自己回到青春岁月,变得和雷伊初次相识时一样年轻,一样美貌,也成了一种罪过吗?
我已到了穷途末路。我的家庭生活正面临着一位女研究生梅格的威胁,她年轻、活跃,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不如什么时候我开始产生了“整容”这个念头。我在脑子里思忖了好几个星期,才正式向雷伊谈及此事。我知道,手术费是很昂贵的,但是它会使我们的婚姻生活重放异彩,这笔钱值得花呀!
“哼!好在天下不止莱辛博士一个医生,他不愿意做这种手术,总会有愿意做的。”于是我翻开报纸,在广告栏里找到另一位医生的名字。我就给这位医生挂了个电话,预约了就诊时间。
手术的过程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春天到了,梅格取得了硕士学位。我和雷伊都被邀请出席她的毕业晚会。
“晚会一定会兴味无穷的,”雷伊说,“梅格为了取得这一学位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啊。”
“雷伊,我还不能出门呀,”我说道。他的话使我慌了神。“我脸上的伤痕还没有退尽,我的头发还长得不够长,遮不住这些伤痕。”
“有谁会在意这些东西呢?”雷伊不耐烦了,“我们是去参加晚会,不是去竞选美女皇后。”
“如果你一定要去,你一人去得了。”我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想他肯定不会丢下我的。然而,他却真的独自去了。这使我感到惊愕不已。
慢慢地,切口处的伤痕消失了。可是我的眼睛,先是左眼皮奇怪地向下垂,看起来我好象是在打盹儿似的。后来右眼也变了样,眨眼时,一端紧闭,一端半开。
几个星期过来了,情况丝毫没有好转。我感到非常不安,便给那位医生打了电话。
“你一定得再给我看看,”我对他说:“我的眼睛出了毛病了。”
“对不起,雷诺兹太太,”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这里预约的已满。请你过两个星期再来电话联系,行吗?”
夏天到了。雷伊建议我俩一起到女儿女婿家作客。他们就住在相邻的州里。我不肯去,原因不只是我眼睛的模样见不得人,更不妙的是,一天我到花园里劳动,在太阳里晒了好几个小时,结果伤痕被晒得黝黑,亮光光地现出异样的色泽。
“我可不能让孩子们看见我这个模样,”我说。
“吉妮,”他说,“你难道打算让我在屋子里陪着你坐一辈子吗?”
“你太狠心了!”我已忍无可忍,眼泪夺眶而出。“我都是为了你才弄成这副样子的!”
“为了我!”雷伊喊了出来。“你扯到哪儿去了?”
“我想重新漂亮起来,”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想使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原来的样子?什么时侯的?”雷伊感到茫然不解。
“在我开始变老之前,”我伤心地哭泣了,“在你开始把我和梅格那样的妙龄女郎相比之前。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总是梅格长、梅格短,每天不知谈到她多少次吗?你坦白地承认吧,你被梅格迷住了!你几乎在家里呆不住,巴不得早一刻离开家到她身边去。”
雷伊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只讲对了一部分。我是很想见到梅格的,在我听厌了你对自己脸容的抱怨之后,她对于生活的强烈渴望以及她的幽默感,对我来说可真是一付兴奋剂。”
“吉妮,”不一会他又问我,“你愿意去见见梅格吗?”
我不觉吃了一惊。难道我真想去和这个女人会面吗?我在她的阴影笼罩下生活将近一年了。可是,雷伊不由我分说,抓住我的手臂,就把我拉向小汽车,打开车门,毫不客气地把我推进去。
几分钟以后,汽车在一排花园公寓前面停了下来。“到了,”他简短地说,“那位使男人堕入情网的美人,就住在这儿。”
我忐忑不安地跟着他走到门前,站在他身旁。他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开外的女人,灰白的头发,温柔的圆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
“噢,雷伊,是你啊!”她大声地说道。“真没想到,太好了!你该是吉妮吧。”她笑着向我伸出双手。“我们一直想见见你呢。”
“谢谢,”我尴尬地说,“你是梅格的母亲吧。”
“噢,天哪,”那女人禁不住笑了。“吉姆,你听到她的话没有?”她转过身去,朝身后的一个男子大笑起来。那人头发虽已花白,模样却挺英俊。
“吉妮,快见过我的朋友梅格和吉姆。”雷伊对我说道,话音里充满着得意。
随后的那一个小时,是我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忘怀的时刻。我坐在梅格和吉姆的舒适的房间里,一边聊天一边喝着刨冰茶,气氛热烈而友好。我终于渐渐地把起初的尴尬、窘迫抛到九霄云外。梅格和我都发现彼此有着许多共同的地方。她的孩子也都已长大成人,各自独立生活,因此和我一样,她也常常独居一室,十分寂寥。
然而,她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我有着天壤之别。
“我决定回学校去读书,”她告诉我。“我在和吉姆结婚之前就已经获得英语硕士学位,但婚后有了孩子,这学位也就从未派过用场。我报考了研究生。现在吉姆已经退休,基于经济上的原因,我想担任助教工作比较合适。”
“梅格是一个天生的教师,”吉姆自豪地说。
“这真教人不敢相信!”梅格激动了,满面生辉,我看到她的眼角周围跳动着欢乐的鱼尾纹。
尽管我对许许多多事情的判断是错误的,但有一点我却猜对了:梅格曾经是十分漂亮的,如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纵然不能说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奇迹,但从那以后,我的确开始正确地看待许多事物了。
那位医生的整容手术做得真蹩脚。雷伊和我一起去找莱辛医师,问他是否可能为这张破了相的脸作些修补。他给我仔细作了检查,决定给我的眼皮做矫正手术。
“难道你那位医生没叫你用一种油膏涂擦伤痕吗?”莱辛医生问我,“难道他根本没有告诉你,手术后六个月才能晒太阳吗?”
没有,那医生没有告诉我这样做。经过矫正手术以后,我的脸部几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可是第一次手术留下的疤痕已经无法磨灭。我现在改变了自己的发型,使头发把这些疤痕遮住。可是它们将永远留在那儿,提醒我不要忘了往日的愚蠢。
更使人高兴的是:我已经开始探寻自己的真正价值。目前,我正在一所大学的成人教育班学习,以便了解自己适合干哪些工作。我想我并不象梅格那样,是什么研究生的材料。但我确信,一旦自己对外部世界发生了兴趣,那么生活的道路就会从四面八方向你展开。
(摘自《环球》)